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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

  还在出租车上,就远远看见他站立饭店门前做翘首远望状。我想了半天,没想起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看他火红的运动上衣配着火红的运动鞋,穿得那叫一个喜庆,配上京韵大鼓,那就是:火红的太阳刚下山,晚霞染红了半边天……

  我指着他给司机说:"师傅,停那招财猫那就成。"

  师傅真幽默,说:"那杨白劳的猫吧,看把人家瘦得毛都竖起来了。"

  我狂笑着向他奔过去,还没近前,就听他说:"大姐,你就不能掩饰下,别迎面就扑来这么强劲的弱智气息。"就见我那包嗖的一下落在他那一头竖发上,不偏不倚,压倒一半。我把刚才司机的笑话讲给他听,他长叹一声说:"落霞与乱发齐飞,我比杨白劳落魄啊。"

  听他一本正经地感叹,我笑得更加弱智,他赶紧把我拽进包房,怕弱智气息不小心感染了众人。真的拽进包房就剩我俩时,反而一时不知道说啥好。话说,他只在初进公司时装了那么阵老实人,很快便在某次聚餐中不小心露了马脚,起因是某同事讲了个极其隐讳的段子,还在我们懵懂不知时,这厮就笑得张牙舞爪一脸淫荡。谜底揭开,连那些道行很高的老手都自愧弗如,暗叹丫深藏不露。他这锋芒初露不要紧,很快就被那帮流氓大叔笼络入伍,我便眼睁睁看着一大好青年在胡贫乱侃调戏妇女的下坡路上越滑越远,每次见他在众人面前用调戏的语气跟我说话,我就知道这小子离迷途知返很远。但也不是不可救药,因为在我们单独相处时,他还是会有些不知所措的。

  就像现在,他又做成爬爬虾的形状不知所措,我便很有捉虾的快感。他不知道,那些很多自以为洒脱不羁的男人也不知道,爬爬虾的青涩腼腆,比章鱼的张牙舞爪,其实更能打动一部分人。我早就取笑过他,我说你们想要调戏的是良家妇女,却不知,真正良家妇女才不吃调戏那一套。

  当然,楚大侠也有他的一番垂钓理论,他说调戏只是外在渔竿,魅力才是水中鱼饵。渔竿舞得好,鱼饵放得足,还怕钓不到肥鱼?

  此时我却不知,我还没发现他的鱼饵美味,怎么就不知不觉上钩了。后来我还是不知,却终于懂得,愿者上钩,其实是个悲剧词。他的手足无措坚持了不到五分钟,我还没欣赏够呢,他就恢复到了老熟人的样子。

  我们就那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边聊边吃。他说他学校里有意思的事,我说我公司里无聊的事。忘了交代,我们总共同事了才三个月,这家伙拿了第三个月的工资后就卷铺盖做研究生去了。据他说,临走时,老板语重心长地对他说,"公司是我的,也是你们的,归根结底是你们的。我一直当他们是八九点钟的太阳,但你不同,你是烈日骄阳,走到哪里,都会光彩夺人的,失去你,我还真不知怎么办,但我会试试看的……"据其他炒老板鱿鱼的同事回忆,他们在走时,都当了一把他的烈日骄阳,都在泪光闪闪中明白了什么叫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什么是缘分已断也要好聚好散。但我总不厚道的想,烈日骄阳,不是骂你丫太毒吗。

  就在跟他说着各自有趣或无聊的事时,我刚才那些莫名的暴躁情绪也不知不觉消失殆尽。我还纳闷,我刚才那么费劲的哭,那么费劲的上火,那么费劲的暴躁,不会就因为肚子饿了吧?如果不是,怎么才吃了个半饱,坏情绪全没了?我还很没良心地想,苏锦和陈靖,由他们去吧。他们爱咋的咋的,我也要过我的正常日子,凭什么他们每次下雨,我就跟着阴天啊。

  端详着对面的楚天阔同学,我就很没良心地笑得越来越一脸晴天。他没陈靖好看,这没什么,很少有人那么狗屎运长得比陈靖还好看的;他也没陈靖会打扮,又不是要做GAY,打扮那么好看干什么;他还是学生,没陈靖那么有款有型,那又怎样呢,那么有款有型等着别人来抢啊。跟他待在一起,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话题无聊,也不觉得尴尬。似乎总有种奇怪的亲密情愫,暧昧暗生,聪明的人,好像称之为爱情。我心一惊,我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竟然还想去碰爱情那玩意。

  正好音乐在耳边回旋,"烛光照亮了晚餐,照不出答案。恋爱不是温馨的请客吃饭……",我不由地跟着哼唱,爱情不是请客吃饭,但是从请客吃饭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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