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墨(50)_酒中人

五十

　　"你办公室门是开着的，我以为里面没人呢，所以就进来了！"高余冠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只要高阳不在的时候，他进来的时候就从来没有敲过门。高余冠一看是公务员考试用的《申论》，于是瞪着眼睛，疑惑地盯着小沫说："现在还有兴趣看这些？"

　　"没什么事，随便翻翻!"小沫低下头小声说。

　　高余冠一想起自己马上就要成为秘书科 "一秘"了，终于可以马上理直气壮地要求小沫做这做那了，到时候她也不敢说个"不"字。这样一想，心情就格外高兴，于是他就觉得小沫再也不会拿那种难以琢磨的眼神来看他，说一些不疼不痒、没有一点儿感情的话了。

　　高余冠突发奇想，决定邀请小沫下午一起到外面吃个饭，他要把刚刚在叶长平办公室里发生的事讲给小沫听。说不定小沫会改变对自己的态度，也说不定小沫会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投怀送抱也不好说。高余冠心里想着，眼睛就眯成了一条缝，喜形于色地说："下午没事吧？请你一起外面吃个饭。"说完高余冠就坐到了小沫对面高阳的椅子上。

　　"下午，下午……"小沫还没说完，高余冠就接着说："别再推辞了，我请了你多少次，你一次都不答应我，我好歹也是你的副科长，你难道就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我？"高余冠第一次这样拿领导的口气来威胁小沫。他喜欢小沫，总是不愿意伤害她，可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绝自己，这让他很是没面子。今天，他已经不是以前的高余冠了，他马上就要成为秘书科科长了，当跟了一把手市长的那天，也许你小沫想跟自己单独吃个饭，还没那个时间呢！高余冠这样想着，心里就有了足够的底气和勇气。

　　小沫不吭声，坐在那儿用手指不停地搓着一支中性笔，她从来不想更深地接触高余冠。在办公室她心里只有高阳，如果现在站在面前的是高阳，她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可高阳却从来没有这样说过，相反是她好几次约他一起吃饭，都因为别的事情给耽误了。小沫心里常常被酸楚包裹着，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有时候她就恨高阳，觉得高阳不通人性，更不明白她的心思。也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看着高阳在办公室专心地写材料，她心里就暖暖的，常常低下头，有一种想让高阳过来抱抱自己的冲动。可抬起头的时候，高阳还是那样专注地写着，根本不理会自己。高余冠无数次约她，她都借口有事拒绝了。可今天，高余冠的话却让她犯难。她去还是不去？去是违心的，不去又会得罪他。小沫最后还是决定答应他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抬起头，轻轻地说："你先去忙，下班了你打电话告诉我地方！"

　　高余冠听到小沫的话，不由自主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脸的激动和感激，兴奋地说："真的？好，我马上去订地方！"

　　高余冠欢天喜地看了小沫一眼，就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他兴奋得什么事也不想干，满脑子想的都是下班后和小沫一起吃饭的情景。也许这是自己和小沫最关键的一个转折点。有了第一次，就不怕没有第二次。这个小妮子，他一定要把她从高阳身边夺过来，能占有别人身边的女人，也不失为一种成功。高余冠呵呵呵地笑着，办公室同事投来惊讶的眼神，不知道高余冠今天是怎么了。他笑完之后，又有了一个暧昧的想法：像小沫这种性格内向的女孩子，让她归顺自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一不做二不休，一定要灌醉她，让她自己主动投怀送抱，那时候，就不是他高余冠的错了。

　　快下班的时候，高余冠就给小沫打了电话，小沫让他先走，她后面到。

　　高余冠坐在雅座里正对着门的位置等着。不一会儿，小沫就进来了，脱去了白色的羽绒大衣，合身的红色羊毛衫像一团火焰燃烧在高余冠的心里，高耸的胸部舒缓地起伏着，高余冠似乎看到了里面跳动的酥乳。高余冠赶紧起身，说："都等你半天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你是领导，我如果不来，以后要是给我小鞋穿，我怎么受得了。"小沫坐到高余冠对面的椅子上，淡淡地说。

　　高余冠呵呵呵地笑着，心里感觉很受用，看来这小妮子总算把自己放在眼里了。他大声地叫服务员点菜，一定要让小沫点，可小沫说什么都不点。就这样推来搡去，高余冠就顺势把小沫的手死死地抓住不放。小沫心里咯噔一下，马上使劲把手抽了回来，不再说话了。

　　高余冠看小沫的脸色有些不悦，就笑着说："我点就我点，不合你的口味还请多多担待！"

　　服务员走了。高余冠说："听说屈市长要当市委副书记了。"

　　"不是大家都传着他要当政府一把手吗？"小沫惊得立刻抬起头。她知道，如果屈文岳当了副书记，高阳就不再和她在一起了。听到这话，小沫心里涌起阵阵酸楚，她宁可相信屈文岳当的是政府一把手。

　　"可靠消息，估计这次两会前就会确定！"高余冠洋洋得意地说着，不时地抿上一口茶。

　　小沫握着茶杯，并不看高余冠，两眼盯着茶杯里还打着转的两片茶叶，愁容渐起。

　　"你觉得我当秘书科长胜任吗？"高余冠终于忍不住自己的兴奋，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小沫又吃了一惊。看了高余冠一眼，把目光又转回到杯子里，一片茶叶已经沉了下去，另一片还在水面上打着转儿。不可能，高余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当秘书科长呢？无论怎样，这个科长的位置都应该是高阳的。但高余冠既然这样说，说明已经有领导给他许过诺了。小沫此时有些焦虑，他不知道高阳知不知道这事。如果高余冠真的当了科长，她一定要离开秘书科，即使是到文档科管管文件也行，她永远不想看着高余冠的脸色去工作，但小沫还是违心地笑笑，说："领导说你胜任就胜任，别人的意见并不重要！"

　　高余冠刚刚还设想小沫会夸他一番，没想她会来这么一句。刚刚燃起的火焰这会儿被淋了一阵子雨，没有了刚才的激动。但高余冠还是笑着说："我当了科长，一定会好好关心你的！"

　　"谢谢！"小沫毫无生气地说。

　　这时小沫奇怪地发现高余冠的脸色煞白，肌肉也像是被人从两边用手撕扯着，难看极了。然后，高余冠的身子慢慢地从椅子上自动立了起来，朝着小沫头顶的方向苦涩地笑笑。

　　小沫马上向后转过头去，才发现一个三十岁上下、穿着时髦大衣的女人站在雅座门口。小沫预感这个女人一定是高余冠的老婆，也不由自主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门边的地方缩了缩。

　　"你这个小婊子，居然敢勾引我的男人！"在小沫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夏芸芸扑上来，"啪啪"就在小沫的脸上烙下了十个手指印，然后上前来指着高余冠的鼻子骂道，"高余冠，你这个没有良心的东西，你明着说单位有事，暗地里却跟这个婊子约会，你给我说，她是谁？"

　　小沫的泪水止不住地流，她用双手捂着脸，拿起自己的包和衣服撒腿冲出了雅座的门。

　　高余冠本来想去追小沫，可看了看眼前这只母老虎，没敢动弹，但一想起夏芸芸给小沫响亮的耳光，他就觉得这次算是彻底完了，小沫这辈子都不会理他了。一股愤怒从心头升起，大声地说："你干什么？她是我们单位同事，今天加班晚了，我们一起出来吃个工作餐，怎么了？"

　　"晚了？这会儿六点才刚过。哦，你是不是要说你们是吃过饭再去加班吧？我估摸着，再加就加到床上去了！"高余冠的老婆气急败坏地吼着，引来了很多服务员劝架。

　　高余冠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留下夏芸芸低低的哭泣声。

　　[选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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