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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丈母娘抑扬顿挫,气壮山河的“演讲”已经引起了餐厅里其他吃客的注目,我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要是抽自己两耳光能把我刚才说“我妈事业心强”的那句话再咽回去,我都一百个愿意。我还是太不了解丈母娘了,她心里的疙瘩不是我,更不是我闺女,而是机关算尽的我妈,我妈精明要强,丈母娘也绝对不糊涂示弱,两个强女人聚头,要不一“掐”到底那才奇怪!

  我审时度势总算是搞清楚了状况,这时候我要是再插嘴,那就纯粹是找“抽”了。我只好闭嘴,听任丈母娘的“天鹅绒大锤”对准我“咣——咣”猛砸。总结以往的经验,我发现,每隔一段时间,不是我老婆就是丈母娘总要找机会发作一顿,而矛头永远指向我妈,自打我妈“占了便宜”后,她算是倒了霉了,每隔一段时间总会被老婆和丈母娘从一堆陈芝麻烂谷子的陈年破事儿里提拉出来,把她的那点“恶行”象“鞭尸”一样,不厌其烦地数落过来,数落过去,看来,谁的便宜也不是好占的,上帝是公平的,你在得到的时候同时也在失去。丈母娘数落完我妈后,通常还会把她们家族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含辛茹苦,苦大仇深的经历象老牛反刍一样咀嚼一遍又一遍,让我把整个中国近现代史又重新复习了N遍,之前我从来不懂什么叫“人间疾苦”,还以为全国人民都象我们北京人一样欢歌笑语,又吃又唱呢!通过丈母娘我才知道了一点中国人的屈辱史,贫穷史,落后史,挨打史;才知道丈母娘他们这代人是从文革里死里逃生,大悲大苦过来的,要不是她给我补了这一课,我还以为文化大革命就是一场很前卫,很先锋的全国范围的集体行为艺术呢!

  好容易,丈母娘直抒胸臆的“演讲”渐渐接近了尾声,起先,我的脸还红一阵白一阵,在众目睽睽的大厅里就象被剥光了衣服,我发誓下次再也不自作聪明地在外面解决家庭矛盾了,这样一边是丈母娘刀子般的数落,一边是别人雨点般猜测的目光,真是比死都难受。随着火锅的热气蒸腾开来,丈母娘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大展宏图”,开始拿50岁当30岁,规划人生的下一个十年了,看来,她今天是彻底地和我妈较上劲了,要不比出个胜负输赢是决不罢休:“我也帮你们把孩子带到两岁半了,最难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马上就可以上幼儿园了,我该尽的义务已经尽了,也要去忙自己的‘事业’去了!我比你妈还年轻,理应比她的‘事业心’更强,你们看要么是让你妈也尽尽义务,要么是找个保姆,你们单过吧!”岳父也赶紧过来“溜缝”:“我们也不伺候你们了,我们也该象你妈一样,‘享受享受’生活,为自己活几年了。你们先商量吧,商量好了,我们哪儿来的还回哪儿去。”

  我一听,他们铁了心要和我们闹“分家”,才知道此次事态比我想象的严重多了,连“找保姆”的念头都说出来了,看来是打定主意要“罢工”了。以前,一提“找保姆”,丈母娘就摇头摆手,她根本不相信保姆能把孩子带好;而岳父也是一百个不乐意,他反对把家和孩子都交给一个陌生人,破家值万贯,那样太不安全。现在两人众口一辞要向我妈看齐,那倒霉的还不是我!如果人人都按照我妈的逻辑那样“为自己”而活,我就不该要这“倒霉孩子”,我可真够傻逼的我,没事净给自己下套儿。此时此刻,我再说什么都是废话,人家都会给我顶回来:“谁都不是傻子,你妈知道享受,我们也知道享受!你妈知道挣钱,我们也知道挣钱。”

  锅里的汤已经被煮得惨白无味,盘子里的残羹也冷却凝固,显出颓唐之色。丈母娘最后说:“你们看吧,要不过完春节就送孩子去幼儿园,我们就搬走了,然后你们想办法接送。辛苦点吧,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说完,他们象卸下了千斤重担一样,起身拍屁股走人了,我们两个却象接过了千斤重担一样压得垂头丧气,张口无话可说。我闺女莫名其妙地问:“姥姥,姥爷上哪儿了?怎么不等我们呀?”

  我看着她那傻乎乎的样子,气都不打一处来,这个小女人给我带来的头疼,比我丈母娘和我妈加到一起还多:“你可真是个惹祸精呀!你把他俩气走了,看谁来管你!没人要你了,你个笨——蛋!”这句话她是听懂了,马上惊恐万状地咧开嘴大哭起来。我赶紧哄她,老婆又恨铁不成钢地过来锤打她:“你怎么这么不让我省心呀——,自打生了你这个‘讨债鬼’,我们就没过过一天消停日子,都是因为你个作祸精……”

  (31)

  接下来的几天,我很自觉地让孩子和我们睡,好让丈母娘睡几个难得的囫囵觉。既然人家已经决定要“享受生活”了,就没有义务再为你的孩子张罗了。孩子已经两岁半了,自从卖了房后,我们的经济条件好转了很多,就给她喝纯进口奶粉了,外加各种口感美妙的奶粉伴侣,她见了奶粉,比见亲娘还亲。“夜里喝奶”更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总是在午夜我困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她嚷嚷着要奶喝:“我要喝奶,快给我冲奶粉!”有时候,我困极了,她刺耳的哭闹声也叫不醒我,她就使出“九阴白骨掌”“啪——啪”地给我几记响亮的耳光;或者用那粗壮的小猪腿狠狠地踹我几脚,有几次,我险些被她踢到床下。这还算客气的,有一次,因为我一时犯懒,偷梁换柱只给她喝了清水,她尝了一口后,居然睚眦必报,还使出泼妇般的招数,迅雷不及掩耳地抓花了我的脸。

  第二天,我匆忙洗漱完就上班了,没想到,那天我意外地受到了很多“好心人”的礼遇,一会张姐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小两口吵架是常有的事,舌头和牙还有打架的时候呢!想开点,没事……”一会年轻的小李在MSN上刨根问底:“后院起火了?到底是因为什么事呀?你们可是我心中的模范夫妻呀,你要是都过成这样了,我可没勇气结婚了……”他们说得我一头雾水。我赶紧跑到洗手间一看,从眉心到额头明显的四条指头印,我才想起来是豆丁昨晚的“杰作”,可是,无论我怎样解释,都是越描越黑,同事们都将信将疑,我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索性随他们八卦去吧,谣言止于沉默。

  就因为这喝奶的事儿,我没少和她生气,原来的约法三章是只能夜里喝一到两次奶,可是有天晚上吃饭时,她却嚷嚷着要喝奶。我说:“你要吃饭,不吃饭长不大。”她居然一本正经地用电视上的广告词来反驳我:“奶粉让中国宝宝更优秀!”因为是晚上,我有的是时间和她“死磕”,于是决定这次要把“原则”坚持到底:“不吃饭就是不能喝奶。”于是,她照例上演了一番“一哭,二闹,三打滚”的把戏,我决定用“冷处理”的办法,视她为空气,对她的无理取闹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一会儿她偷偷地翻眼看看无动于衷的我,乖乖地来吃饭了,我暗自得意:今天我终于不费吹灰之力就占上风了。

  等她吃完一碗,我去厨房给她盛汤,也就一转身的工夫,等我回来,发现我喝水的杯子头朝下直直地就杵在她的鸭鸭马桶里了,而她居然还用一种挑衅的眼光看着我。我顿时火冒三丈,抱起她找准她的屁屁就开打,她马上又开始狡辩:“我不是故意的呀,我哪敢呀?我好冤枉好冤枉啊,我的青天大爸爸呀!”最近,我天天晚上被她折磨得睡不成觉,没有耐心再和她废话,一顿“噼里啪啦”之后,她终于顾不上狡辩,开始哇哇大哭。哭了十分钟后,她还不收场,依旧一把鼻涕一把泪。我又不好马上给她好脸色,就对她说:“哭吧,哭吧,哭泣有三妙,一省毛巾二省水,还能省香皂,早晚哭一场,省得用‘大宝’!”她见我态度有所好转,就破涕为笑,还吹了个大鼻涕泡,向我道歉:“爸爸,我错了,我下次不把你的杯子放我马桶里了。”我一笑泯恩仇,她还不忘趁机向我勒索:“给我冲点奶吧,我流了那么多泪,都渴了。”原来,绕来绕去,绕了一百圈,还是为了从我这儿骗口奶喝。

  晚上,丈母娘遛弯回来,她象找到了靠山一样蜷缩在姥姥怀里,一五一十地痛陈我暴揍她的“恶行”,丈母娘心疼地揉着她的屁屁安慰她,她为了巴结姥姥,就极尽谄媚:“姥姥呀,你真漂亮,你看我只有两个双眼皮,你看你,满脸都是双眼皮,比我还漂亮呀!”

  丈母娘一听,乐得东倒西歪,都喘不上气了,家里已经好久没有听到这么由衷爽朗的笑声了,我心中暗喜,不由心生一计:如果我闺女再多来点儿“甜言蜜语”给丈母娘多灌点“糖水”的话,每准儿事情还有转机。

  接下来的两天里,我一下班回来,就见缝插针地教我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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