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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之后的两天除了串串各家亲戚,就是毫无目的闲逛,我发觉其实在二三线的中小城市生活是相当滋润的,环境优美,物价平平,至少不用为房子发愁,在北京买一套房子的零头就够在这里买一套相同面积的房了,北京老百姓的居住条件远比不上小城市——几乎家家都是90平米以上的小板楼。特别是丈母娘家的房子在当地唯一的一所大学里,放了假的校园幽静美丽,高大的白杨树林立而生,可以想见平日里那一间间教室里一定此起彼伏传来朗朗读书声和悦耳钢琴声。老婆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难怪沉静如水,也难怪丈母娘每年都忍不住思乡之情。北京再好,可是车多人多,物价高,房子挤,还有每年必定会光顾几次的沙尘暴。哪比得上这里郁郁葱葱,鸟语花香。我突然生出一种想法:等我们老了,不如到这里来安居乐业,颐养天年……

  三天后,我不得不遵守和我妈的约定提前回北京,不用说,前来送行的亲戚又是浩浩荡荡,站满了站台,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什么重要人物呢,大家都对着我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他们的热情让我再一次地诚惶诚恐,不知所措。

  刚出火车站我就直奔我妈家报到,和他们一起逛建材市场,购置家具电器,也许是马上要住上大房子了,我妈亢奋得象一个二十出头马上要出嫁的小姑娘,本来身材矮小的她,走起路来脚下生风,虎虎有生气。挑起东西来,更加一丝不苟,为了一个开关面板居然跑了两个建材城,讨价还价折腾了整整一天。

  之后的三个月,我所有的业余时间几乎都陪他们装修房子了,为了几张电视墙的效果图,他们也硬要我大晚上的去“研究讨论”。原以为趁丈母娘带孩子回家的这段时间,我能和老婆能好好享受二人世界的,结果我们见面反而比过去更少了。

  三个月后,他们的装修终于完工了,为了在北京给女儿过生日,丈母娘也带孩子回家了。我妈忙不迭地要搬家,又给我打电话下通牒:“×月×号清晨搬家,务必在前一天晚上提前回家住宿……”

  要是丈母娘没回来一切还好说,她一回来自然又会犯嘀咕:“咱们自己搬家都没有指靠你,哪一次不是你爸和我带着孩子,一点一点收拾,你什么心都不用操,他们可好,有屁大点的事都不忘叫上你,房子的首付也替他们出了,公证协议也签了,他们还不用带孩子,现在大房子也住上了,怎么天底下的好事全让她占尽了!?出钱出力的时候想起你了,带孩子住房子怎么想不起来呀?她自我感觉也忒良好了吧!别人都活该要给她做嫁衣裳,她要享受过好日子,周围的人就活该辛苦操劳过苦日子……”

  眼见着丈母娘又开始没完没了地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了,不过也怨不得她生气,家里有了丈母娘和岳父后,我的确是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柴米油盐一概不用我管,我只要陪豆丁吃喝玩乐就可以了。可我每一次回我妈家不是忙着给他们买米买面就是修理水管电灯,我妈已经习惯我扛着80斤一袋的大米一口气爬上四楼了,在她看来,儿子就是用来使唤的。可在我家,这些买米买面,修理水管电灯的活儿,都是岳父一人包圆儿,他从不麻烦我。

  为了让大家都心理平衡,我采取折中办法,决定第二天早晨一大早打车去我妈家,但晚上还在自己家睡。通过上次的较量,我发觉不能我妈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必要时候,也得和她讲讲条件,打打折扣了,不然我都快没人权了。在丈母娘和老婆眼里,我还是被我妈严格管制的“三孙子”,如果我妈还继续这么强势的话,也不利于双方关系的缓和,我这样采取“中庸”之策正好可以平衡双方,看来,我真应该多读读古代史,学学帝王之道,虽不能治国平天下,但用于“齐家”还是很不错的。

  我妈乔迁之后,把他们以前的老房子转手出租了,地处繁华路段的房子租金不菲,用于还大房子的贷款绰绰有余。这样,他们一边住着大房子,一边坐视两套房子的价格如火箭般蹿升。之前,他们曾经一再错过单位分房换房的好时机,看着身边和自己资历相当的人越住越大,难免一肚子酸水,没想到,居然在儿子媳妇这里把这个亏找补儿回来了。这可是她有生以来赚的最大的一笔了,可惜还是赚儿子的便宜。不过这并不妨碍我爸妈扬眉吐气,大宴宾客,他们忙不迭地给过去的同学朋友下帖子,三天两头请人到家欣赏她的大房子,我爸更是大腹便便在阔大的客厅里载歌载舞,终于满足了他们这对“老小资”的沙龙梦想。

  (19)

  转眼已到初秋,又到了我妈的生日。一到她生日,我就感觉分外压抑,一则有两年前极不开心的经历,二来我怕我妈又想办法给我施压,去年,他就要求我老婆参加她的生日会,我被老婆一顿疾风骤雨般的抢白弄得溃不成军:“她以为我是她的一条狗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当年是谁点着我的名字要我不能去她家的?最后便宜捞着了,又想见我了?哼!我就是条狗,也得给点肉骨头吧?!她想要我去,我就得去?凭什么呀!况且还是让你中间传话,你跟她说,让她先下个贴子给我快递过来,也算表示表示她的诚意……”

  我高估了老婆的修复能力,她毕竟不是条狗,用她的话讲‘不会记吃不记打’。就这样,我碰了一鼻子灰,最后仍旧是两头都没落好。我老婆一般是不会旧事重提的,按照之前不成文的约定:这婆媳两人从此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用见谁了,省得一见面大家都来气,到时候肯定又拿我当出气筒,他们都朝我开火,万箭穿心,不把我打成筛子才怪!今年我妈最好识点趣,不要知难而进了。

  然而,没想到今年的麻烦更大了,我妈一计不成,又生一计。居然又搬来了“天兵天将”:我93岁的姥姥和舅舅舅妈大驾光临了。我想一定是我妈没少在我姥姥面前告我的黑状,我舅舅一定也奇怪我们母子这两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这样频频交火,战火都快蔓延到上海去了。又赶上我妈乔迁新居,于是他们都来瞧“热闹”来了,可是却美其名曰是“为了看看我的媳妇和闺女”,这下可麻烦了,我只能再硬着头皮去请老婆出山了。

  这回我以为会遭到丈母娘和老婆的联合攻击,没想到却出奇的顺利。丈母娘一听是我姥姥和舅舅要见,当下就同意了。还手把手地教老婆如何要嘴甜手勤讨老人欢心;如何恭谨礼让讨舅妈喜欢,还不忘偷偷叮嘱:“你能不能拉到选票,博得同情就在此一举了。”我这才明白原来丈母娘是异想天开地以为我姥姥和舅舅是为我们主持公道来的,这怎么可能!且不说母女之情,兄妹之情,单从时间上看,我姥姥舅舅和我妈那是半个多世纪的交情,我才和他们有几面之缘,至于我老婆,那更是“黛玉初见”,他们当然只会向着我妈说话了。真不知聪明一世的丈母娘,怎么会突然犯起了糊涂。

  就这样,丈母娘让我们带上了一堆她特意买来的进口水果,又精心打扮了一番豆丁,目送我们三口出发了。老婆已经有近两年没有见过我爸妈了,上次的狰狞面目还记忆犹新,她难免心里扑通乱跳。我让她放松心情,少说话多看我脸色行事就行了。

  进屋后,大家互相称呼寒暄,比我想象中自然多了,她们之间就象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端茶倒水,削水果皮,所有在家里都从来没干过的家务,我老婆都抢先主动去干,默契得就象昨天还住在这里一样,我真是佩服女人天生的作戏能力。我生怕委屈了她,回家又给我“秋后算帐”,连忙溜进厨房:“我的姑奶奶呦,您就别表现了,你已经做的够好了,再这么勤快,我还真不适应了,你就陪她们坐下来喝杯茶就行了。”

  老婆对着我挤眉弄眼地压低声音说:“我就是不知道和他们说什么才躲到这儿的,姥姥的上海话我听不懂。你就让我在这儿呆着吧,我还自在点。”眼见着她象个只知道干活的童养媳一样,又是蛇果又是火龙果的削了有十几个了,整个一个水果开会呀,我示意她:“差不多就行了,快端出给大家吃吧。”

  客厅里,豆丁正在展示她的十八般武艺,从“弟子规,圣人训”到“大白鹅,摇摇尾巴快下河”,她一口气倒背如流,博得几位老人齐声喝彩。这点才艺全仰仗丈母娘平日里的教授积累,丈母娘是瞄准了才女的路子来调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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