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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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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分 (1) 我和老婆是相亲认识的,之前也相过两次,第一个是自封的“魅力女王”,浓妆艳抹,盛装出席,把相亲当选美,亲自指定天价餐厅,迟到40分钟仍旧毫无愧色,吃饭时不停地炫耀她的薪水和家庭背景,还有她那永远应接不暇的约会,仿佛她来见我,是给了我天大的恩赐。她那严重过头的优越感让我深感自卑:“我的庙门太小,装不下你那尊大佛。”果真从那一面之后再也杳无音信。第二个是刚刚受完刺激的“悲情女主角”,居然比我这个“话痨”还话痨,我在她面前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她不厌其烦地将她过去的情史象放连续剧一样,滔滔不绝一一道来,动不动还泪如雨下,泣不成声地和我推心置腹交流心得体会,三个小时的长篇大论听得我头皮发麻,耳根起茧,吓得我只好趁上厕所之机落荒而逃,再没勇气见她第二面。匪夷所思的两次经历让我基本上对相亲不报什么希望了。 第三次,我遇到了当时年轻漂亮还稚气未脱的老婆,她叫悠悠,和她的名字一样,除了有点儿迷糊,有点儿马大哈,偶尔弄丢钱包和手机以外,我还没有发现别的大不了的毛病。散漫有散漫的好处,这种女孩儿不较真儿,好相处,稀里糊涂的好糊弄,天生就是当老婆的好材料,我不相信这样的美眉还用得着相亲。等和她说了五句话我就明白了:这就是个没长几个心眼儿的傻大姐儿。她五句话有三句半都是这样开头的:“我妈妈说……”第四句之所以没有这样开头,是因为我问她喜欢吃西餐还是中餐,她说她喜欢吃面条。我暗自欣喜:真好养活!我又问她有什么业余爱好,她说:喜欢看书。 我大喜:不蹦的,不泡吧,如今这样的女孩儿上哪找?爱看书!真是安全又省钱的好习惯,这样的单纯女孩儿太容易搞定了!不过俗话说“阎王爷好见,小鬼难缠”。好事不可能从天而降,往往这种女孩儿的背后,一定隐藏着高人镇守,不然,好花也轮不到我摘。所以,问题的关键不是能不能得到姑娘的芳心,而是能不能博得她妈妈的欢心。我决定抓紧时间直奔主题,在第二次约会的时候我就以送她回家为借口要去认识认识未来的丈母娘。 果然不出所料,我这位丈母娘,可不仅仅是一位平凡朴素的劳动妇女:她当过知青,掰过棒子;也上过大学,背过莎士比亚。在当地一所高中教语文的她为了宝贝女儿的婚姻大事,特地提前退休,在北京买了房,看样子是要长期坐镇亲自挑选女婿了。为了能放心地把她宝贝女儿的未来托付给我,她还委婉详细地询问了我的生辰八字,谢天谢地,我俩没有八字不合。我属虎,她属马,我俩在一起至少也算是“马马虎虎”吧! 此外,丈母娘还对我进行了一番严格的“德智体美劳”立体全面的考察。还好,我有大学五年当班长的光荣历史;中考数学满分的成绩单;曾在少年宫跟随庄则栋学过乒乓球,虽然没进国家队,但是至今还没有在认识的人里找到对手;老婆是学美术的,这个我糊弄不过去,甘拜下风。但我还是个业余键盘手,为了挣点零花钱,也为了曾经酷爱的音乐,我曾经在酒吧里短暂演出。由于我天生善于察颜观色,后天又培养了见风使舵,因此,非常懂得投其所好,讨人欢心。得知老太太有填词唱歌的雅好后,每天晚上一下班,我就直奔她家,关掉手机,切掉一切和外界沟通的渠道。亲自给老太太伴奏,从“花儿为什么这样红”到“三套车”,这样的家庭演唱会雷打不动地上演了三个月,我伴奏,老太太唱歌,或者我谱曲老太太填词,我老婆则在一边咯咯傻乐不时地揭穿我们的漏洞。那几个月,我根本不是和我老婆谈恋爱,就是在和她们全家谈恋爱!我的那帮狐朋狗友们都以为我从地球上消失了。 论善解人意和生活情趣我博得了二老的一致首肯,更难能可贵的是我天生一张甜嘴,和内向不善言辞的老婆形成鲜明对比。我整天“叔叔长阿姨短”地叫得他们晕头转向。但我的弱项是生活能力差,要知道,我也是个什么家务都不会干的学生仔出身,我坚信勤能补拙,于是,向同学的妈妈学会了“老北京炸酱面”的秘方;又向老爸学习了“密制排骨”的做法;还向物业公司的师傅们学会了修理电灯水管的绝招。 一到周末我就抓紧机会大显身手,把企图要帮忙的老婆推出厨房:“你歇着,这里面油烟呛,有我在,谁都别下厨房,特别是你,我是永远不会让你下厨房的。”听了这话,老太太高兴得眉开眼笑,因为连她都没舍得让我老婆下过厨房,我又怎么敢劳动得起呢?!我还让老婆提前把她们家燃气灶的电池换成废电池,她还真听话,傻呼呼地三下两下就把她们家的燃气灶弄得打不着火了,等她妈要做饭的时候才发现出了问题,我掏出预先准备好的新电池,三下五除二就“妙手回春”了,帮忙帮到底,我还自告奋勇地做了一顿饭,吃完了一桌饭菜,我抢先收拾碗筷:“阿姨,以后咱家的碗我来洗,我从十岁就开始洗碗了。”洗碗的时候,我听见二老在外面小声议论:“不简单不简单,居然能干这么多活!”“这么能干的孩子,闺女不嫁他嫁谁!”我窃喜:我已经成了这家的“准女婿”了。在接下来的半年里,我反复用此计,不断学习完善,成了她们家离不开的“救火队员”。 秋天万物成熟的收获季节里,我带上我的准老婆喜气洋洋地到我家参拜我爸妈。我妈照例端着一副不远不近,不冷不热,不咸不淡的架势,一番客套话后,她用上海话叽哩咕噜地对着我爸吹毛求疵:“好象没有第一次见面时看起来高,眼睛也没有那时候大……”我妈平时挺讲究文明礼貌的,可怎么就不知道当着客人的面评论别人是最不礼貌的,而且还是用别人听不懂的上海方言。更加让我奇怪的是,他们素昧平生,从来没有见过面,怎么会有“第一次见面”的印象,莫非这次不是第一次见面? 于是我用眼神打问我妈,她借故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斜眼看看悠悠,转到她身后,捂着嘴照例用上海话冲我悄悄耳语:“侬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和你爸偷偷跟在你后面,远远地见过她一面,看起来样子还蛮乖巧的,我们就放心了。”我一听就对着我妈一通龇牙咧嘴表示抗议。我妈和我爸是文革前最后一批大学毕业生,毕业后直接分配到北京的国家级科研单位,又仗着上海人的出身,先天的地域优势加上后天的吉星高照,让她骨子里具有无法磨灭的优越感,表面上看一团和气,谦谦君子,实际上疑心重,眼光高,自己身高还不到160公分,反倒挑剔起高她大半头的悠悠了,我妈那胎里带的高傲,导致她总觉得比普通人都高明,一般人很难入得了她的法眼。我那随和的好脾气就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因为一旦适应了她的高标准严要求后,在一般人眼里算不得完人,也能算个差不离了,不过遗憾的是,至今我也没能达到她的满意,她永远能在我身上挑出101个毛病。倒是难得能从她嘴里能听出一句“蛮乖巧”,这三个字已经十分不易了。 我爸和所有上了岁数的北京老头一样,见了年轻漂亮的女孩就忍不住想凑过去多聊两句,他和悠悠一样,都是不健谈的闷葫芦,只是一个劲地让悠悠吃他刚从“稻香村”买回来的各式点心,年糕来表达自己的热情待客之道,他一向觉得只要是自己爱吃的别人一定也爱吃,悠悠也不敢推辞不吃,就左一口驴打滚,右一口黄油蛋糕地往嘴里塞,来不及喝口水就拼命往肚子里咽,刚吃了两三口就噎得直翻白眼儿,一个接一个地打嗝。我气不打一处来地抢白我爸:“哪有你这样招待客人的?她又不是只鸭子,经得住你这么填呀!”我爸被我这么一说,有点臊眉瘩眼的不知所措,我妈立刻不干了,厉声责问我:“怎么跟你爸说话呢?”一边又端过来一杯水放在我老婆面前,阴阳怪气道:“来,来,来——不要着急,让客人先喝口水,坐下来慢慢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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