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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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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需要带着母亲去投奔查士德,这是我当时唯一的念想。 腐烂的玫瑰 你写风花雪月,朝思暮想和春心萌动——可是你没有爱情。 她姓的是梅。 幽雅的梅,高贵的梅。 她双名“娉婷”。 芙蓉面,冰雪肌,生来娉婷年已笄。袅袅倚门余。梅花半含蕊,似开还闭。 她天生就应该是姿态美好,轻盈温柔的女子。 然而她是一朵闷骚而孤独的梅,她的娉婷是她的原罪。 梅娉婷是我的母亲,在她的脸上看不出岁月的痕迹。我说的“岁月的痕迹”和皱纹无关,是指那种沧桑感。她没有沧桑感,她的眼里多半是天真好奇的神色。听说她生下我后,第一次从护士手中接过我,她居然吓了一大跳。这个皱皱巴巴的小婴儿,真的是她梅娉婷的孩子吗? 她拒绝母乳喂养,她害怕自己身材走样。 梅娉婷是某所著名大学中文系出来的才女,她写的东西唯美生动。唯美的如同她的长相,生动的如同她的神采。她写风花雪月,朝思暮想和春心萌动——可是她没有爱情。 美丽的才女,她并无爱情。 兰若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你母亲就是读了太多书了,读傻了也读痴了。” 梅娉婷喜欢读书,这是我从她身上继承下来的唯一优点。我没能遗传并发扬她的美丽,也没能继承并发挥她的才气。我好比她捏的一个奇形怪状的泥人,看了我不顺眼的人,轻易就能把我摔烂。 我像的是查士德,从我见到他并了解他之后,我坚信了这点。我们父女俩皆眉色浓重,而且长的是连心眉。仔细看,两条眉毛是连在一起的,在鼻子正上方纠结缠乱。我们一生气或者一发怒,连心眉就特别明显,像一条挣扎着的被围困在水沟里的弯曲的龙。而我们的性格懦弱得如同小虫,谁都能捏死我们。 家里有很多闲书,林秉坤是这样概括的——小说就是闲书,只有闲人才会去看。闲人是最无用的,最可耻的。他扬言要烧了家里的闲书,好几次整理出来放在院子中间。他撇着嘴看着梅娉婷:“我要烧了,马上要点火了!” 梅娉婷指着那堆书,圆睁杏眼:“你烧吧,你把‘四大名著’也烧了去……” “你瞎说,闲书里没有‘四大名著’。” “你知道什么是‘四大名著’?”梅才女对丈夫另眼相看起来。 “不就是《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马列主义》……还有……还有……” 才女恼怒了,嘲笑讥讽着自己的丈夫:“还有一本叫做《资本论》的,你怎么忘记了?” “对的,对的,还有《资本论》。” 梅娉婷坐在那堆闲书上,一字一句地说道:“要么,连我和书一起烧;要么,你把这些书搬回原位。” 林秉坤继续撇嘴,但老实了很多。他知道妻子是较真的女人,她说往东就不会往西,她说去跳楼就不会去投河。她生命里第一次妥协,也是唯一的一次,就是答应了和他结婚。他该是多么地感谢上帝,她是他的妻子。尽管,她再没妥协过他。相反,连他抽烟的习惯也被她剥夺,连他的女儿也是个野种…… 这样把书搬来搬去的游戏,是他们之间最有意思的事情了。至少在我看来,他们颇有点过家家的味道。 我和梅娉婷一样爱看书,捧着书的她娴静得如同一个古代仕女。不同的是,捧着书的我,贪婪得如同饿狼扑羊。 2 我在自己家里。“自己家”,这个概念是指属于我的一个家,和父母无关。“自己家”里有我和子牙,这就足够。 我们有书架和书桌,各种各样的闲书。相比母亲,我是如此幸运,我有个爱读闲书并写着闲书的男人,母亲的男人却视闲书为粪土。 子牙爱书,可以不买吃的穿的,一定要买书。买不起正版,我们就去买盗版。连盗版都买不起了,我们就去书店呆一个下午,光看不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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