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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〇


  他送和和回医院的路上问和和:“在那边住得还适应吗?”因为和和与母亲生前一样不喜欢B城的内陆气候,在那儿住上几天便嘴唇干裂,还常常流鼻血,所以过去的许多年里,才一直在这里陪着母亲,而不是留在她自己母亲的身边。

  和和说:“嗯,还算适应了。比以前住得习惯。”

  “你假期什么时候结束?”

  和和沉默了一下,斟酌着字句低声说:“我假期结束时,岑世也会结束这边的工作。他问我愿不愿意跟他一起回去。”

  郑谐躲过一辆车时将方向打得大了些,车子歪了歪。他沉默着。

  和和又说:“他对我很好。而且,那个城市,我在那里住过四年,我很喜欢那里。”

  郑谐不记得自己后来又对和和说了什么话。他是祝福她了,还是劝她慎重考虑一下呢?或者他其实根本什么都没说,只是一直沉默着?他自己都记不清了。

  郑谐昏昏沉沉颠三倒四地想着,不知不觉又沉沉睡去。他的睡眠向来很规律,平时从来不会这样。

  第二天仍是周末。天亮的时候,他被手机的震动声吵醒。

  昨天去公墓时,怕手机铃声惊扰到逝者的灵魂,他将手机铃音关掉,一直忘了换回来。

  电话是助理打来的:“你的车子我给你停在公司了。你知不知道,昨儿现场正好有个社会八卦版的愣头记者给你拍了照,你差点就上报了,我软的硬的都使上,连你爹都想抬出来了,好歹才摆平。大哥,下次装酷换个场合成不?”

  郑谐说:“昨天遇上点事。”

  助理说:“我知道,和和嘛,小磕小碰了一下,你就紧张成那样?凡事只要扯上和和,你就乱了。”

  郑谐不说话。

  助理又说:“和和他们大清早就走了,她男朋友今天中午还有事情要处理,两人看起来都没事。她给你打电话你没接,估计你没睡醒,所以托我跟你说一声。难得你也会睡懒觉,你就继续睡吧。”

  郑谐查了一下电话记录,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和和的,很早,他的确没听见。还有一条和和的短信,告知他们要离开。

  他把手机调回铃音状态,扔到一边,重新躺了下来。

  再次醒来还是被电话闹醒的。这次竟是许久不见的杨蔚琪,她说:“我回来了。我们时何见面?”

  郑谐一时有些恍惚。他说:“明天晚上吧。”

  杨蔚琪问:“你声音怎么了?病了?”

  郑谐说:“没什么事,昨天淋了点雨,一会儿就好了。”

  杨蔚琪“哦”了一声:“你吃饭了吗?去医院没?”

  郑谐应了一声,应付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不知过了多久有敲门声,他披了外套去开门,门外居然是杨蔚琪。以前他给过她这个房子的钥匙,但她很少自己开门,通常都会提前通知他,然后敲门等他开门,正经得一板一眼。

  他俩在玄关处默默地站了一会儿。很多天没见,或许还心存芥蒂,都有些生疏了。

  最后还是杨蔚琪先笑了笑:“我认识你这么久,还从来没见你生病过,我来参观一下,免得以后没机会见。”

  郑谐也笑了笑,让她进屋。

  原来郑谐从昨天晚上就开始发烧了。因他平时很少生病,所以自己也没留心。

  杨蔚琪给他找了几片药吃,去厨房煮了一锅粥。她煮的并不好,虽然她一直很用心地守在厨房。但她在厨房里的那个清瘦的背影,令郑谐想到了和和昨天煮粥的样子。那时候,他也一直这样看着她。

  郑谐喝完一碗粥后,杨蔚琪说:“我走之前你说,有话要对我讲。”她直直地看着郑谐,等待郑谐把话头接过去。

  郑谐没应声,低下头吃又一碗粥,喝了一小半后才说:“你这次出差这么久,工作不顺利吗?”

  杨蔚琪看起来也有点疲倦:“这一回我真的开始自我否定。我弄不清楚我究竟在维持正义,还是在助纣为虐。”

  郑谐说:“你的性子确实不太适合做这行。换份工作吧,别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杨蔚琪想了想,很认真地开口:“上次你也劝我换份工作。至于你说要养我的那些话,其实都是开玩笑的吧?你想跟我说的话是不是就是这个?”

  郑谐看着她,紧闭着唇。

  杨蔚琪浅浅一笑:“其实我本来也没有当真的,所以你不用介怀。”她也低头喝粥,喝了两口发现实在是不好喝,于是将碗推到了一边,对郑谐说:“很难喝,你不要喝了,我再去煮一份新的吧。”

  杨蔚琪起身的时候,听到郑谐对她讲了一句话。当时椅子响了一下,而郑谐的嗓子沙哑得厉害,所以她疑心自己听错了。

  郑谐低声地说:“你最近有时间吗?我爸想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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