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再见帕里斯 | 上页 下页
五四


  你一定是如此思索。于是你咬了一下嘴唇,一滴雨水被你的牙齿从中分开,化为二份。一份沿唇流落,一份咽下喉咙。

  你的手离开了箱盖。

  你大步流星(你穿的运动鞋正适合如此蹬哒)地回到了车门口,你朝着车中,那个傲慢的男人,你的男人,我,大喊一声:“你这个王八蛋!你帮不帮忙?”

  作为一声大喊的回馈,你看到了你的男人,目光在你脸上倏然一扫。他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那意味着固执、坚毅、自大和跋扈。你燃烧的怒火促使你圆睁双目持续和他的对视。然后你看到——不要讳言你的惊讶——他像个孩子一样笑了。

  他伸出右手,舒展肩膀:“拉我一把,我亲爱的。我一个人是钻不出来的啊。”

  D

  我把箱子一一放上传送带,向车站把门的出示了车票。

  把门的女性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点头,让我和我的女人自她身旁越过。

  车站入口处,一张木黄色的桌子。敲一下,沉厚的回声,那么应当是木制的。

  两个穿着青色稽查服的男人在交头接耳,并且发出笑声。

  左边的男人目光在我和我女人的身上微微一飘,伸出右手,印章在我推上前的两张车票背面按下了青色的烙印。我获得了安全的象征,一个平和而没有侵略性的身份。

  卖饮料的。

  雨衣。

  伞。

  自动扶梯。

  她跳上去了。

  这是我今天第一次审视她。一天都忙于偷鸡摸狗,未曾一一过目。

  湿刘海。迷人。雨珠。白围巾(我送的),红色ADIDAS外套(还是我送的,保加利亚的玫瑰色),黑色背包(逃亡者的象征),解开的拉链间那白色的毛衣(绵羊、夜雪或者白云),纤细的腰身,黑色长裤(配色盘,亲爱的,或者蜡笔),刘海间的眼睛在对我闪光。

  她提了一个箱子。

  我提了两个。

  没有背包。

  铁道部门的工作人员——温情款款的他们——为火车站配置了空调,设置了出售蓝色雨伞、方便面、可口可乐、褐色的核桃仁、灰色的报纸以及其他必需或不必需物件的机构。

  电动扶梯到头。

  咯噔。差点跌倒。

  想到了那个女孩。那个穿着粉红色外套的,身高173公分的,妩媚的,娇柔的,17岁女孩。

  她和我在向下的自动扶梯上,向上迈步玩,获得了整个商场人的青睐。

  “张嘴。”她会说,然后给我吃薯片,然后吻我。

  我的女人转过去了。

  尾随之。

  一字排开的水果柜台。一群脸色犹如生姜的妇人。失去了青春的年华和媚人的容颜,只能兜售这些无生命的植物残骸。

  抬头,不想看他们。

  那里有几个大字。

  读一下吧。

  不读。

  不,偏要读出声来。

  ——不如此她不会回过头来。

  丹田吐纳,大声喊出来:候——车——室!!

  E

  “你真无聊。”你说,为了加强语气,你坐了下来。

  你的男人坐在了你的身旁。

  你抬头看剪票处上空高悬的大屏幕,“T717次列车,19:45分,上海”赫然在目。

  周围一度为你男人的一声大喊而注目于他的人们,现在又低下了头,开始谈论他们自己的事,像觅食物的鸭子。

  一度被作为附属注目对象的你念及此事,依然深感不快。

  作为表示,你推了一把你男人。“你怎么总爱出洋相呢?”

  “不许再推我。”你男人说。他把所有的包都细致入微地放在身旁,然后转过头来严肃地说:“我在想一件很严肃的事。”

  “什么事?”你被吓住了。手并不冷,但是你低下头来,呵了口气。

  “我在想,”你男人说,“我们晚上到上海是否要一起过夜。”

  “去死吧你。”你伸手朝你男人头顶拍去。你男人任你的手在他头顶着陆,并且夸张地叫了一声:“啊……”

  “嘿,死了没有?”你对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的男人问。

  “别叫我嘿,叫我亲爱的。”你男人闭着眼睛说。

  “贫吧你。本小姐未婚。你别想了。这一辈子都轮不到叫你。”

  “不叫呗。我可以让小悦叫。”

  “哪个小悦?”

  “那个喜欢穿粉红的,你上次来我家时,我和她下国际象棋的那个。”

  “你跟她什么关系?”

  “没关系。”

  “什么关系究竟?”你试着伸出手来——你男人没有生气的表示——于是你很有分寸地捏他的耳朵。

  “娘子饶命,小生招了。我和她实实的没有关系。也就是海誓山盟花前月下春宵一刻了一把。”

  “你还贫你,谁又是你娘子了?小心我用刑!”

  “什么刑我也不怕。我是死猪不怕开水烫。累坏了。不想动了。”

  “我挠你!”你伸出手来,挠你男人的腰,你男人像遭了电击一样跳了起来,“我服了我服了我服了娘子饶过我娘子啊我这厢有礼了……”

  “坐下来。”你说,看到一个大男人准备做旗人女子的请安礼,你忍不住好笑,“乖,别出洋相了。”

  “出呗……”你男人坐下来,懒洋洋的靠着椅背。

  “丢人可是丢你的人!”你提醒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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