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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海伦。”

  “我不叫海伦。别这么叫我。”

  “海伦。”

  “……”

  “海伦,考虑一下,好吗?”

  “考虑什么?”

  “不要过那样庸碌的生活。做我的女朋友吧。真的。我想我爱上你了。”

  “过去了。忘了吧。”

  “可是我不会忘记的。海伦。你不属于那种生活。你不应该那样过日子。跟我在一起吧。好吗,海伦?我们一起,过自由的生活。”

  “我叫车。”

  她站在路边,伸手拦车。一辆红色出租车顺滑的来到身旁,犹如水族馆中的翻车鱼。我朝司机挥手,示意他离开。司机以怀疑的目光打量了我一下。我拉住了她的手。司机将车开走。

  “你要干嘛?”她转头问我。

  “不想你走掉。”我说,“海伦,你真的,就不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这是大酬宾大优惠打了折半卖半送,以后没这种优惠啦。”

  “我叫车。”

  “海伦,”我说,“我们都姓张,将来生下的儿子也姓张。这样我们的香火都能传下去啦。不好吗?”

  她抬起头来,凝神看着我。她的脸上全然没有笑意。那种眼神,恍惚间让我想起抱着受伤的猫去看兽医时后者打量猫的眼神。

  “我错了。”我说,“我承认这句话是从余华的小说里看来的。”

  “你这个傻瓜。”她轻叹了一声,伸手抚了一下我的颊。“我走了。”

  她转过身,继续挥手叫车。早晨的出租车密如江鲫。又一辆车停在她身旁。她低头和司机说方位,我抢先伸手拉车门。

  “小姐请进。”我说,伸手垫着车顶,她莞尔一笑,坐了进去,将车门关上。

  阳光落在出租车窗玻璃上,色彩变幻无方。她摇下车窗玻璃,朝我招了一下手。

  “什么事?”我弯下腰,看着她。

  “I wanna to be your girl friend。”她说。

  “什么?”我问。

  “没什么。”

  她慢慢将车窗玻璃摇上了。我与她隔着车窗玻璃彼此望了一会儿,她转过头去。汽车开始发动。许是因为冬季,发动得不顺利。我伸手敲窗。

  “怎么?”她再度摇下窗玻璃。

  “再见,海伦。”我说。

  “再见,帕里斯。”她说。

  8.南方高速公路

  充其量我们能做的,不过是为我们的爱情写一个结尾,给我们的儿子起名,叫做张牧云。

  ……

  一切都会好的,只要,时间,过去。

  时间:2005年3月6日

  私奔的最后一天

  A

  从窗口望出去,他看到了高大的杉树,新翠的绿翳生发而出,盘桓于挺拔的树干之侧。雨后温暖的晨光为空气缓慢加温,鸟叫声连成一片。

  “听见了吗?”他对手中的电话说,“鸟叫声。”

  “听不清楚呀,”电话那头传来慵懒的女孩声音,“我困死了。耳朵嗡嗡的。你是谁呀?”

  “是小悦吗?”他问道。

  “是。你是谁呀?”女孩的声音分贝略有提高。他抬起头来,婆娑的树影抚摸着他的脸。他抿了抿嘴唇。

  “是我呀。姓陈的那个。”

  “哪个?”

  “记得两周多前,晚上,我们一起唱歌吗?那个高个子,跟你一起在天台上聊天的那个。”

  “哪个?”

  他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老涅,侧过身去,眼望着街旁无精打采倚自行车卖塑料花的少年,声音放低。“那个和你接吻的。姓陈。”

  “噢,噢,噢!”小悦的声调变化使他感到振奋,“啊,你呀,初吻的男生?”

  老涅回过头来,吐了一口烟,看了他一眼,微笑。

  他转过头去,脸微微红了。“是我呀。”

  “怎么想起来打电话我了呢?”小悦说,“你就那么无情无义,这么长时间才联系我。”

  “前几天你一直关机不是吗?”

  “那倒是。哎呀,错怪你了。”

  “你是在朱家角镇是吗?”他问。

  “是,我在这里玩儿呢。划船吃虾喝酒呢。怎么了?”

  “我和老涅一会儿上车来朱家角镇。”他说。

  “好好,来了一起玩儿吧。你们什么时候到?”

  “八点上车吧。”

  “那差不多午饭前能到啦。等着你们。哎,你在上海找到新女朋友没有?”

  “没有呀。”

  “好好。那,我等着你们呀。挂了,我刷牙。”

  他关掉手机,看到老涅正在慢慢咀嚼最后一只糯米烧卖,间或喝一口温吞吞的豆浆。

  “联系上了吧?”

  “是。”他说。“我什么时候去呢?”

  “看你急得那个样子。”老涅笑了笑,喝了口豆浆。早晨的早点店,除了老板外惟有他们两个顾客。店堂空空如也,像关了门的水族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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