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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处已经可以见到依稀的几盏灯笼在雾中摇曳,他加紧了脚步,赶了上去。

  排好了队,杜一舟领到了一个小牌子挂在腰间,上面写着他的号码——壬子零九。然后就在队头压低嗓子的吆喝声中,跟着前面人的脚后跟,走进了一片茫茫的殿宇。

  风似乎是更冷了,杜一舟觉得身上的寒意也更重了,那汉白玉栏杆上的吐水螭首正斜睨着他,带着冷笑。他赶忙低下头。

  不知道是到了哪一座宫殿,“壬子”组的人都默默停了下来。家伙式都已经摆放在庭院中,就等着太阳出来,天一亮开工了。

  有领头的人冲他们挥了挥手,大家无声地散开,各自寻一个角落,掏出自带的干粮默默地吃着。

  杜一舟靠在影壁旁,啃着冰冷的烧饼,盼着天赶快亮起来,让太阳带来些暖活气吧。他环顾着四周,天啊,这么多的房子,走一走都要迷糊的,皇帝老子会住在哪一间呢?对,一定是住在有漂亮妃子的那一间!热热的炕头上,来上一碗小米粥……不对不对,那不是皇帝,那是自己,一个小老百姓啊,皇帝的日子,哪是老百姓能想得出来的呢?

  杜一舟自己也乐了,他用手一撑地,想站起身来……

  手心里有一个冰冷的东西硌了一下!

  是什么啊?他低头去看——天色渐明,晨光熹微,手里分明是……

  “开工开工!”领队的大声吆喝着。

  杜一舟来不及多想,把那东西匆忙往怀里一揣,和众人一起围过去,争着挑拣称手的工具。

  天又黑下来的时候,这些漆匠们早都累得说不出话了。他们回到靠近宫墙的一排小房子里,疲惫的爬上通铺,不多时,就有呼噜声响起了。

  杜一舟还是翻了几个身,他是有老婆的人,心里念想着,那口子在家,是不是也在挂念着他呢?唉,这才是第一天,还早呢!想到无望处,他方才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睡了多久,隐约地,有人为他掖了掖被角。他当是老婆,一伸手,想要抓住她。

  抓住的却是冰冰冷的一只手,杜一舟一个激灵。

  一个人正站在床头。

  “干吗啊?半夜不睡觉?明天还出工呢!”杜一舟低低地喝他。

  他摇头。

  “你不睡,我还要睡!”他嘟囔着,要重新躺下。

  一只手,伸进被窝,冰冷。

  “你干吗啊?干吗不叫人睡觉啊?”杜一舟恽怒了。

  那人还是直直地站在床头。

  “兄弟,不要闹了!早点歇着吧。”杜一舟是个好脾气的人,不愿意和人有过节。

  可是,只要他躺下,那冰冷的手就伸进来!

  “啊——”杜一舟大叫一声!

  铺上左右两边的人都不满意地睁开朦胧的眼,瞪着他。

  他忙解释,用手一指床头,“你们看,这个人——”

  哪有什么这个人那个人?月光惨惨地照在地上,白茫茫。

  杜一舟惊得说不出话,伸出的手半天收不回来。直到身边呼噜声再次响起。

  不记得是怎么熬到天亮的,反正第二天,杜一舟黑着眼圈,把一桶漆调错了颜色,朱红变成了赭石,被领队的狠狠骂了一顿,还吃了两脚。

  他闷闷地蹲在墙角,想着自己为什么这么倒霉。

  几只乌鸦从天空划过,哑哑地叫着。

  杜一舟烦闷地站起身,“叮当”一声,怀里掉出一个物件。低头看,原来是昨天晚上拣到的那个东西,都忘了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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