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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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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质。”他强调说,“人类的优秀品质。” “原来你在指望品质。什么叫品质?现代人是现实的,谁会指望那无形的东西,还不是拼命地为自己捞有形的东西……” 梁启德没有反驳她的观点,微笑着讲了下面的一段话:“有位医生曾经这样说过,人生下来都是两手握拳,人死后又都是两手摊开。开始时,我对此不相信,后来到过妇产科的婴儿室,见过一些刚刚出生的婴儿,还真是这样。婴儿刚刚从娘胎里来到人世时,两只小手总是握得紧紧的,成为两只小小的拳头。后来,两只小手渐渐变成两只大手,渐渐地开始为自己捞啊捞,到后来,越捞越多,想要的东西滚雪球一样越来越大。可是,人死亡时,什么也抓不住了。我本人认为,只有好的品质才会伴随一个人,直到永远。” 轮到李荷微笑了,她笑着说:“启德,我真是越来越尊敬你了,你可以被称之为最后的理想主义者。我建议全体起立,为梁院长鼓掌。”李荷调侃的兴趣正浓时,潘小松接了一个电话,打断了她的兴趣。 “值班护士通知我,有个术后的病人被痰堵住了呼吸道,我得回医院了,可能要做气管切开。”他先行告辞,走至门口时,李荷这才把一个重要的问题提出来:“小松,市立医院能放人吗?你和杨立旋都是院里的业务骨干,能放你们走吗?” 潘小松的答案是明确的:“没问题,我们已经跟院里沟通过了,院里会尊重我们的选择。”她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两眼顿时闪亮得犹如十五的月亮。她希望潘小松夫妇调入人民医院。在她的大脑深处,创三甲的愿望始终挥之不去,他们的到来会让这一愿望尽快地实现。当然,能否成功地引进他们,杨明山处长的办事效率至关重要。 将潘小松送至电梯口的时候,李荷向梁启德提出去杨明山的家,她是想趁热打铁,在告知张玫菊到护理部当主任的同时,调动起杨明山的积极性。 “同意。”这跟梁启德的想法不谋而合。两人首次以默契的合作者的身份向许冠今夫妇表示了由衷的感谢。然后,两人沿楼梯去杨明山的家。 听到许冠今的家门“嘭”地一声关闭,李荷悄声对梁启德说:“我才发现周政是个高人,她以感谢你想到许冠今难处的方式,把经济赔偿的路堵死了。我还真不能轻看她。” “我在等你们哪。”楼上传来杨明山的招呼声,他的手里拿着一瓶进口的指甲油,笑眯眯地把他俩迎进门。 张玫菊端坐在一张椅子上,双腿搁在另一张椅面。一双雪白的小脚仿佛艺术品似地展现在二位领导的面前。“你们先坐。”杨明山把他俩让到沙发上,“马上就好。” 当着梁启德和李荷的面,他用小刷子把瓶里的指甲油均匀地涂在了张玫菊的脚趾甲上:“有什么办法呢?她是个时尚的女人。”与张玫菊长时间的婚姻关系,他把自己培养成了全能的丈夫、溺爱着她的“爸爸”,并且按她的意愿布置着家里的一切,顶着天花板的柜子里塞满了张玫菊永远也买不完的衣服、鞋帽和各式的箱包。一切都属于张玫菊,而他只是张玫菊的丈夫或者需要时的“爸爸”。 但他非常知足。尤其是当李荷亲自宣布,“张玫菊,你终于如愿以偿,可以到护理部当主任”的时候,张玫菊从椅子上腾空而起,落在檀香木料的地板上没多久,整个身体仿佛襁褓里的婴儿,偎在杨明山处长的怀里。她旁若无人地张口闭口亲爱的,感谢亲爱的,一路顺风地把杨明山体内的每种感觉细胞的潜能都甜蜜知足到了极至。他甚至俯下那颗情愿为她而生的头颅吻了张玫菊,“我们是一体的,这跟氧和氢加起来就是水的道理一样简单。” “二位,能给口水喝吗?”吃过油炸麻花,梁启德口干得很,“现在。”他催促道。 杨明山不情愿地暂停来自真实体验的美好时光。他从厨房里搬来一箱子矿泉水,整箱的可口可乐和一壶煮沸了的哥伦比亚咖啡。 这回,李荷没把自己当外人,申请了一个杯子,喝了这一天的第二次咖啡,这才从杨明山夫妇酿成的“伊甸园”的感觉中回到现实。 “张玫菊,你的运气非常好,与杨明山处长千年修来共枕眠。”她尽量地使用骚客文人做文章时用的字眼,“但是——”张玫菊插话道,“但是我有很多的优点,也有一个小小的缺点,我想让梁院长猜一猜,我说的小小的缺点指的是什么?” “不清楚。” 张玫菊觉得梁启德的回答不够诚恳,但是,她贵有自知之明:“缺乏涵养;我小小的缺点是缺乏涵养。” 李荷的眉头皱了起来:“杨处长,管理好没有涵养的妻子是能力;可是没有涵养的妻子现在要走马上任,管理几百名护士啊。我……”她犹豫着是否把担心表示出来时,与梁启德的视线接触,欲言又止。既然定下来的事,何必在与杨明山夫妇的关系中再次留下阴影。况且,这事本身就是遵循着调动杨明山积极性的“游戏规则”。 “潘小松大夫在市立医院的口碑还可以。他的妻子杨立旋的口碑一般,最近因为红包的事跟医务科闹得很僵,”看来,杨明山已经主动地插手这件事,他提醒梁启德,“把杨立旋调入人民医院,会不会有负面的影响?” 如果提起活着的每一个具体的人,一定会被这个人之外的许多人列出一连串的错误和缺点。如果因这种原因而弃用具有高水平专业的人,梁启德还会有选择吗? “术后,她已经把红包退给了病人的家属。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对待。我需要合格的医生为心脏手术承担责任。” 梁启德的话音刚落,李荷便质疑道:“启德,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她的声音突然变沙哑了——非常无辜,好像在夏季的炎热的天气里被寒流袭击了,“你们配合得如此默契,把这事进行到如此的具体,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沉寂中,张玫菊咧嘴笑了:“各位,我准备了一首不太成熟的小诗,献给曾经的恋人梁启德和李荷。”她踱步到最最亲爱的杨明山处长的背后,双臂绕着他的脖子柔声道,“你是我的谁;我到底是你的谁?你为什么非要知道所有的一切啊一切!难道你真的不想做女人了?啊——这真让我困惑,伤心和失职。没能阻止你成为偏权型的中性人。我曾经的恋人,请你睁开明又亮的大眼睛吧,带着你的雌激素、古木器、咖啡和恋人的感觉、允许我发挥智慧、责任和人道主义精神吧。” “精彩绝伦,玫菊,你还有这本事。”张玫菊并非是昙花一现的才华让杨明山又一次感到了甜蜜知足。 “无聊!”李荷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张玫菊,然后笑了。 梁启德觉得时间不早了,该撤退了。走前,他叮嘱张玫菊:“别让李荷院长失望,她信任你的护理专业水平。我们把人民医院的半边天交给你了。” “放心吧,梁院长,请放心,李荷副院长,我张玫菊有一个小小的优点:‘给点阳光就灿烂。’我是谁呀?我是张玫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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