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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梁启德一直在酝酿一件事,就是在院长的位置上做一些事情,帮助像小秋妈妈这样的生活困难者。

  “没有钱,到人民医院。”这是李荷在特定的背景下提出的口号,也是梁启德的心愿。现实吗?像人民医院这样自负盈亏的医院,以药养医,各科室的医生承担着增加收入的任务,而药价与任务又跟前来就诊的病人构成正比关系。老百姓看病难,难在看病的费用居高不下。一些生活困难者只能靠社会捐助或者放弃治疗。整座城市,这样的百姓为数不少,而靠社会捐助的人仅属少数的幸运儿。梁启德一直在为这些生活困难者想办法。他认为办法会有的,他相信并希望从人民医院做起。

  “开饭了——”梁启德应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看到安韦怡有离开的意思,他邀请道,“安韦怡大夫,在这里吃午饭吧。”

  “我还是去职工餐厅吧。”安韦怡愿意留下与梁启德在这里共进午餐,这样的情节可以逐渐地培养出男女之间的亲密关系,但在人民医院,人言可畏仍然发挥着作用。她不愿意给梁启德添麻烦,便乘电梯去了职工餐厅。

  职工餐厅的外面,刘希克在做眺望状,站在他身旁的是周政。看上去,两人是特意在等安韦怡。

  果然是这样,看到她走近,刘希克凑过去,神色委琐地打了个招呼:“周主任找你,一个餐桌吃饭吧。我们边吃边聊。”他说罢从安韦怡那里索取了饭票,就像是绑票者,把安韦怡和周政安排在餐厅的一个僻静处。

  “他说你有事找我?”刘希克去窗口买饭时,安韦怡问周政,“什么事?”她感到奇怪,平时不来往的人怎么会突然有“事”来往。

  奇怪的不仅仅是安韦怡大夫,连周政本人也感到奇怪。在她的印象里,刘希克是一位致力于自己必须得到的人,与他打交道可谓弊大于利,但他刚才与周政的一番谈话却让两人达成了共识。为此,两人必须站到一起。

  前三十分钟,刘希克特意去了药剂科,把周政叫到了她的办公室,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青霉素对她说:“我想用青霉素换一些治疗感冒的药。”以往,这都是病房护士乐此不疲的事。如,病人上午出院,中午的药就被护士扣下,归自己所有。然后分门别类,积攒在一起,到药剂科以易货贸易的形式换回自己需要的药品。这种做法在护士当中已成为公开的秘密。周政出于自己业绩的考虑,三令五申,禁止药剂师为护士换药。可是,结果总是因私人关系方面的原因屡禁不止。这也是药品耗损量上升的原因之一。

  很少有医生做这等事。他们手里的处方权可以整合来自各种渠道的收入,十分蔑视这种小打小闹的行为。刘希克是怎样攒下这些青霉素的,过程只有他本人清楚。

  “不行!”开始时,周政拒绝了他。但很快,她改变了态度。原因非常简单,刘希克透露了一个重要的信息:“我可以告诉你如何解救许主任的办法。你们没打算自掏腰包支付经济赔偿吧,我指的是死亡手术的事。”刘希克此言一出,周政便紧追不放了,她急切地问:“有什么解救的办法?”

  昨天晚上,许冠今神情沮丧地把讨论会上的经历告诉了周政。当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许冠今不但惹上了“谋杀认定”的麻烦,还因涉及到创三甲得罪了李荷。后者将意味着自己跟许冠今在人民医院里的位置会发生微妙的变化,这是后话,她暂时顾不上。眼前,让她头痛的是许冠今有可能要支付高额的经济赔偿,假如郑晓慧狮子大开口怎么办?她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确有实例为证:在这座城市的一家医院里,有位资深外科医生因手术事故而支付了死亡病人家属高额赔偿。据说这位医生不但拿出所有的积蓄,甚至拿住房做抵押向银行贷了款,这仅是后遗症之一,更重要的是,这位医生因此得了手术恐惧症而放弃了医生的职业,可谓恶性循环。尽管那天晚上,周政去心内科跟梁启德沟通过,但他能否推翻柳松仁院长在任时定的规章制度,周政的心里没有底。

  正愁怎样摆脱困境,刘希克自称有办法,“好吧,”她说,“如果你的办法奏效,我可以换给你治疗感冒的药。”承诺的同时,周政判断着,他不仅仅是换药这么简单,还会有别的企图。她清楚地知道,不到关键时刻,他不会轻易袒露真正的目的。

  “我保证你马到成功,让许冠今主任摆脱困境。但是,需要一个说客,这人就是安韦怡大夫。”刘希克提到安韦怡大夫时,周政顿时没有了信心。这个神秘内敛的女医生一向拒自己于千里之外,会做自己的说客?刘希克所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

  希望渺茫总比没有希望好。周政想到这里的时候,刘希克已经以AA制的形式为安韦怡和周政买来了午餐,三位并不怎么来往的人坐到了一张餐桌。

  没多久,刘希克开始发言了,他针对安韦怡大夫说:“你是清楚的,”由于急于表达自己的思想,他体内的血液加速循环了,红彤彤的血色往他的脸上奔涌的同时,他的发言进入了主题:“许冠今主任是富有同情心的人,对病人的疾苦有着真实的体验,他的这种精神可以变为不朽。但不幸的是,他要为人民医院创三甲付出代价,将蒙受巨大的损失,从精神到物质的损失。为了帮助许冠今主任摆脱困境,我经过反复的物色,认为只有你能帮助许冠今主任把个人的损失降为零。”

  “我?”安韦怡感到疑惑。周政沉不住气了,她催促道:“你就直截了当地说吧,安韦怡大夫的时间非常宝贵。”

  沉默了一会,他夸张地举起右手发誓道:“我是无意中听到的,谁若说是我偷听来的,我刘希克会拿起法律的武器,捍卫自己的无辜。”他先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表白,然后凑到她俩的跟前说道:“上午死亡病人的女儿找过梁启德院长,对如何善后处理,她只提了一个要求,说如果院里能满足她的要求,她保证一不要经济赔偿,二不追究当事医生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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