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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洛伟奇笑着说:“是啊,如果爷爷现在当了大官,肯定不认我们两个毛头男女了。所以还是阿贡爷爷不当政协委员好。”

  阿贡老人问:“伟奇,刚才洗澡时,我见你腰带上系着一个荷包,能给你爷爷看看乎?”

  洛伟奇说:“看吧看吧,如果爷爷想要,送给爷爷也行。”说着从腰带上解下那个护身符交给阿贡爷爷。阿贡爷爷看到这个护身符做工精细,只见香袋上绣有“尔勿离吾,吾不弃尔。悟一法师赠洛得荫公子”十八个小篆,心想:“真怪,我仿佛在何处见过与之一模一样之护身符,真是老矣,记不起来了。”

  白露乡的老乡实在贫穷。因为地处云贵高原,真的是“地无三尺平,天无三日晴。春天一场风,刮到夏秋冬”。这里早晚都结冰,人们又没有鞋子穿,大人小孩都光着脚,脚都冻得又红又肿,裂开又长又大的口子;平时吃的是地瓜和野菜,过年时才可能吃一顿干粮;住的更可怜,房屋破旧不堪,四壁漏风,有的人全家五口只有一床破棉絮。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这里有许多痴呆儿。

  一次,陈若鹃问阿贡爷爷:“爷爷,都解放六年了,怎么这里的老百姓还这样苦?”

  阿贡:“一言难尽啊。此地位于金云县与昌祥县之隙,山也高,路也远,人也穷,金云县与昌祥县之父母官,无人愿来,无人愿管。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此处被人遗忘也。”

  洛伟奇:“对了,我还发现村里有许多痴呆儿,不知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陈若鹃:“这个我晓得,这是因为近亲结婚的缘故。大学时老师讲过,凡族群个数太少,造成近亲繁殖,物种将退化。”

  洛伟奇:“人类都已经进入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了,但这里还徘徊在原始与愚昧之间。太可怕了。”

  陈若鹃:“是啊。为什么没有人向上级反映这里的情况呢?”

  阿贡点点头:“有道理。你们可否给县里写信反映此处实情,让我同乡早日获赐洪福。”

  两个多月以后,陈若鹃和洛伟奇终于搞清楚这个地方贫穷的原因。为了帮助这里的老百姓,陈若鹃起草了一封给金云县与昌祥县两县党委的建议信。信的大概意思如下:

  “敬爱的县党委:我们来到白露乡已经两个多月了,感谢组织给我们一个锻炼的机会……这里解放都快六年了,但白族百姓仍然是触目惊心的贫困……原因之一,这里地处金云县与昌祥县的交界,两县的干部都不愿

  管……二,这里没有学校,人人都是文盲……三,交通不便,山上到处药材卖不出去……四,生产方式落后,还在刀耕火种,过野蛮人的生活……五,近亲结婚生下许多痴呆儿……请县党委派人来深入了解情况,想办法让老百姓快些过上好日子……”这封信两人酝酿很长时间,还认真听取了阿贡老人的意见,反复修改。原先陈若鹃的意思是以阿贡老人、陈若鹃、洛伟奇三人的名义寄出,但阿贡爷爷说:“不可以的,绝对不可以的,究其原因,乃因两位娃娃是伟大之唯物主义者,鄙人是渺小之唯心主义者。两者相克也。”最后决定,由字写得最好的洛伟奇抄写,以陈若鹃、洛伟奇两人的名义寄出。

  三个月“体验生活”的时限转眼即到,最后的几天,阿贡爷爷一直闷闷不乐。早上起来,若鹃给阿贡爷爷梳头时,他总是没事找事,一会儿说,这个地方没梳好,一会又说辫子梳得不够整齐;一会儿又说耳朵眼里痒痒,要若鹃给他掏耳朵眼,没完没了地磨蹭。若鹃心细,知道阿贡爷爷舍不得自己和伟奇离开。一次给阿贡爷爷掏耳朵时,若鹃对着阿贡爷爷耳朵轻轻说:“爷爷,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们走,我们也舍不得你啊。你一个人过太苦了。什么时候等我和伟奇工作走入正轨,我们把你接到县城一起住好吗?”

  阿贡爷爷感动地说:“谢谢你们之善心,听到你刚才之语言,即或日后无法实现,我死亦瞑目矣。”

  三个月过去, 陈若鹃、洛伟奇又回到出版社。总结会上,李社长表扬了陈若鹃和洛伟奇,还说县委办公室来过电话,感谢他们两人向县党委反映情况。

  由于陈若鹃在白露乡体验生活时沾了寒气,回出版社后,老毛病又犯了。王秀珍知道若鹃月经不调时,比自己得了病还着急, 她到处求人打听有什么偏方可以治这种病,甚至偷偷到三元宫求神问签。有人告诉王秀珍,下关有位藏医很有办法,她便带着若鹃去瞧藏医。藏医号脉后说无大碍,吃几副中药就会好,她心头上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但开出的药方却缺藏红花、雪莲和冬虫草三味药。王秀珍走遍县城和大理各中药店都买不到。后来一家中药店的师傅说,这是名贵藏药,只有托人到西藏才能买到,急得王秀珍直掉眼泪。老李头听说这事后,一拍脑门说:“唉,你真傻,怎么就把老班长给忘了呢?”秀珍说:“对啊,快给老班长写信,让他把药寄来。”

  老李头立马找来了洛伟奇:“小洛子,我现在要写一封十分重要的信,我说一句,你就写一句,一个字都不许改。字不要写得太潦草,待会儿我重抄一遍。”

  洛伟奇说:“知道了,你说吧。”

  老李头说:“老班长,你好。自从昆明一别,两年多没见面了。不知道你和嫂子、侄子们的身体如何?我和秀珍都十分想念。”

  洛伟奇一边写一边想:“谁说李叔文化水平低的?你看他的信多么通顺、流畅,又有人情味。”

  老李头问:“写完了吗?”

  洛伟奇:“写完了。”

  老李头:“那就接着往下写。另起一行。听说你X养的几次到成都开会,路过云南都不来看我,你狗日的算什么东西。难道忘记了咱们小时候一起在河边给地主看牛的交情了?是不是升官了,架子大到天上去了?小洛子,怎么停住不写了,是不是X养的那个字不会写?我来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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