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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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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想把两者糅合成一体?” “这么说更准确点吧……” 他不再说话,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已经沉默三分钟。面对着花花绿绿、繁杂混乱的屏幕,焦虑等待的三分钟显得十分漫长。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了?”我急切地问。 “这边的网路不太通畅。” “见面使你失望了吗?” “不要问这么幼稚的话。” 他的话未免太冷漠了,似乎不像被感情征服的人。 “你今天说话很奇怪。”我感到委屈。 “对不起。可能这几天工作太紧张了。” 我没有回话。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相信我,爱你!” 我心里犹如一缕春风吹过,轻松而惬意。女人再老,在憧憬爱情的时候都像孩子般单纯。我忽然想起了那个不敢在电话中求证的问题,也许可以拿到网上求证?在网上,彼此看不到,听不到,不会那么尴尬。 “你哪来那么多理智?能让我原封不动地在你家睡了一夜?”我终于问了出来。 他没有立即回话,可能网路又出了问题,我耐心地等着。但是,足足十分钟过去了,仍没有任何动静。 我急躁地复制着同一句话:“你怎么了……” “这里临时有点事情,我必须马上下。” “半夜三更会有什么事?” “这时美国是白天。” 他连一声再见也没说,就消失了。 我对着顿然寂寞下来的屏幕,呆呆地坐着,无所适从。他的神秘越来越重了,或者说他的隐衷已经到了无法遮掩的境地。总有一天,我会受不了的。我不禁自嘲地苦笑了一下,我这是在做什么?一个三十二岁的妻子和母亲,一到深夜就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又能得到什么好结果?他似乎连安定感也给不了我,更何况爱情的归宿呢? 那夜,我关机时发下毒誓:再也不开电脑,不和他在网上见面了!我要等他回来,电话联系或者见面。我再也不想在虚幻的世界里猜测和怀疑了,我要用耳朵、眼睛与他交往! 只需再熬过几天,他就会回来。 那几天,百合在外度假,我没有任何可以交谈的朋友,困兽般在家里一秒一秒地苦熬着。加上千恕的死,我变得茶饭不思,只能靠安定片进入睡眠。 终于熬到了文栩该从美国回来的那一天。夜里,我坐在镜前,看见自己眼窝深陷、脸色枯黄,形容简直惨不忍睹。我几乎被马不停蹄的忧伤和刺激耗干了。 直到零时,文栩也没有打响我的手机。我终于坐不住了,忘记了几天前发下的毒誓,又扑向电脑。但信箱里没有任何人发给我一字半句。我又怀着最后的希望登录了《红豆故园》,但他却令我彻底绝望了。 我悲哀地意识到,已经在文栩面前输得一塌糊涂了。 我只觉得眼睛酸痛、头重脚轻、浑身乏力,赶忙躺在床上,稳定情绪。床头那只电子钟一秒一秒地走着,不紧不慢,时间从它的脚步里一寸一寸地滑过、消失,永远不可逆转。也许文栩还身在美国?也许正在云彩里飞行?也许刚到家,还没来得及打通我的电话…… 电子钟的时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他仍没有任何消息。我忐忑着拨下那个手机号码,听到的仍是关机提示。 我轻飘飘地走向梳妆台,开始一遍又一遍地往那张不忍卒看的面孔上涂脂抹粉。那张脸让我想起了一句俗话:“笑一笑脸上能掉半斤粉。”此刻,那个半老徐娘就是我。盯着那张面孔,一丝苦笑僵在嘴角。 坐在出租车里,司机一路上一直警惕着我,不知是我的形容恐怖,还是神态失常。 车子在那栋古色古香的别墅前停了下来。但是,令我极度失望的是,别墅里没有一丝灯光!也许他还没有从美国回来。但我还是下了车,想在门口伫立上一段时间。不为什么,只是想伫立上一段时间。 我站在漆成暗红色的铁栅院门旁,望着别墅飞檐处的一轮弯月。时间已经整整过了半个月,弯月渐满,给人的感觉很好。我又想起了南唐后主的那首《乌夜啼》。此刻,我的心情和词中所描绘的密切吻合着。浓郁的离愁别绪,真是剪不断,理还乱。默默咀嚼着那些词句,我的眼前渐渐模糊了。 我想起上次宿醉醒来,和文栩站在院子里吟诵的情景,想起了他辗转的脚步和闪躲的眼睛。而如今,人已远离,远在太平洋的另一端,我只能站在他的门外,望着旧时景物叹息。别墅影影绰绰地在我的泪眼中晃动,变成了一座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夜凉如水,秋意已浓,短短半个月的分别对我来说已恍如隔世。我瘫软般扶住了那扇工艺精致繁复的铁栅门,将面孔贴在上面,冰凉迅速传遍全身。我开始在凌晨的冷风里瑟瑟发抖。 不知过了多久,一束车灯的光亮刹那间笼罩了我。惊恐地回头时,灯光却刺得我睁不开眼睛。 这里是人烟稀少的郊外,如果来者居心不良,对我有所侵犯,连个救助的人也找不到。在那束灯光里,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将现原形、濒临毙命的狐仙。我恐惧地蒙住脸,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车子很快在我面前停下来,车灯灭了。我把手从脸上移开,从车里出来的竟是文栩!他走到我面前,惊讶地望着我,眼中饱含着浓重的怜惜,激动得好一会儿说不出话,只是那么盯着我看了很久。 我也傻了似的望着他,蓄存了那么久的泪终于流了出来。 他扶住我的肩膀,声音喑哑地说:“才半个月,你怎么变得这么憔悴?” 我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委屈地说:“我自己来了,你从美国回来不和我联系,我也自己找来了!” “别那么说,我心里不好受。” 他掏出钥匙,开了大门。我站在美丽的庭院里,等着他把车子开进来。 他放好车子,领着我走进客厅,给我开了一瓶矿泉水,打开音乐。 一曲如怨如诉的英文歌飘了出来,磁性的男声悲叹着夭折的爱情。他似乎不该给我听那种曲子,而应该给我一杯酒,酒后的事情或许更令人向往。但是,他却任由一首接一首的哀怨歌曲不停地流淌。 我直截了当地问道:“什么时候从美国回来的?” “前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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