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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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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平静地对晓琛说:“你不是想看看我吗?” 晓琛的表情渐渐从惊讶变成了仇恨,充满敌意地上下打量着我,突然间又哈哈狂笑起来。我看得出,她是在用狂笑掩饰骨子里的底气不足,她一定没遇到过这种场面,也根本没有任何经验应付。 终于,她把脸转向何峻,轻蔑地说:“我当是什么天仙呢,原来是个背了气的老女人!何峻,你真让我开眼界,还有找老女人的嗜好!你从小没妈,想在老女人身上寻找母爱吗?” 何峻“啪”地一声,又给了晓琛一记耳光,拽着她往楼梯上拉。 “你以为你是谁?竟这么恶毒地侮辱人!你应该知道你在‘菊园’做了什么!我要你从此以后永远在我眼前消失!”他厉声说。 “何峻,错误在你。她是无辜的。”我对何峻说。 他沮丧地摇了摇头。 我又对晓琛说“我一直不知情。不过,明天我就离开‘菊园’了!” 晓琛反应奇快。她用最恶毒的眼神盯着我,咬牙切齿地说:“老巫婆,别假惺惺的了!我不会再和他这种肮脏男人有任何交往。你们才是一丘之貉,在‘菊园’继续你们的男盗女娼吧!” 何峻猛地推了晓琛一把,愤怒地说:“你给我滚!不折不扣的泼妇,简直蛇蝎心肠!” 晓琛被推得猛撞在阳台的木栏杆上,发出一声可怕的闷响。她倒在湿漉漉的阳台上,淋着雨,久久不能动弹。我想走上前把她扶起来,何峻猛地拦住了我说,当心她咬你! 不一会儿,晓琛咬着牙艰难地站了起来。她狠狠地盯着何峻,双手扶着楼梯栏杆,一步一步往下退。 我站在雨中,看着在雨中缓缓后退的晓琛,感受着她缓缓退场的爱情。那种时候,她应该爆发出绝望之后的狂笑,但是,当她退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却不合时宜地泪如雨下。 她停下脚步,疯狂地咒骂道:“何峻,你是个野兽!魔鬼!你的‘菊园’就是个坟场,你的木屋都是淫窟!你和那些被骗来的女人玩吧,玩她们的肉体,骗她们的钞票,和她们在淫窟里鬼混吧!” 晓琛发泄完毕,终于在风雨中踉踉跄跄地跑走了。她穿着白色的细绒长裙,围着白色的纱巾,像一只翅膀受伤的白色大鸟,在调色盘一样五颜六色的“菊园”里翻飞。跑着跑着,突然跌倒了,很快又弹簧般站了起来,继续奔跑。那情形显得滑稽但又悲凉。 她把所有的残局留给了我。 那踉跄的身影终于消失了。我依然站在阳台上的雨里,望着她跑过的那条路,满脑子飞旋着的都是那只白色的大鸟。 何峻猛地从身后抱住我,痛心疾首地说:“对不起!你不要因此受刺激啊!” 我木然地站在何峻的怀抱里,疲惫地说:“受刺激的应该是她,你是她的男朋友,不是我的什么人。” “她说的全是疯话!”他急切地分辩说。 “但你是他的男朋友!”我说。 “对不起。相信我没把真相告诉你,是为了给你一个完美!” “你没有把真相告诉她,又为了给她什么好处呢?”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被迷惑了!所以做出了这样的事,我已经做出来了!”他依然环抱着我,痛苦地说。 “算了,都不重要了。我就要走了。”我无力地说。 他的头伏在我的肩上,久久不肯离开。两个人就那么站在阳台上的风雨里僵持着。我听见了何峻轻微的唏嘘,分辨不出顺着脖子流下的是雨水还是他的泪水。 “对不起。我做梦都想让‘菊园’给你留下美好的印象。你能理解我、原谅我吗?”他哽咽了。 “明天我就要离开‘菊园’了。” 他忽然松开我,转身站在我的面前,又紧抓住我的双手,满脸滴水地说:“不要再对我重复那句话!如果你不肯原谅,我会一辈子得不到安宁!” 我望着他,忽然觉得他非常可怜。 “请你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你的!”他又说。 “没必要追究实质。” “不,必须澄清,不然我在你眼中就是个骗子!” “我累了,想平静一会。你也去休息一下吧。”我疲惫地说。 他终于换上衣服,不甘地走了。 我赶紧把身上滴着水的睡袍换下来,挂在门口的衣架上。何峻那件刚被换下的纯白色睡袍就挂在上面,仍在滴水。我轻轻抚摸着它,上面已没有了他的体温,只有一波强似一波的冰凉之意。 我无力地走到床边,拥着被子,靠在床头,出神地望着窗外风雨中飘摇的大树。晓琛恶毒的咒骂刀子一样割着我。“老女人”、“老巫婆”、“男盗女娼”、“淫窟”……她涉世未深,用词却那么到位,我不禁佩服之至。我真的是应该被诅咒的、罪大恶极的女人吗?我三岁被父亲抛弃,十六岁被初恋情人伤害,现在又被丈夫背叛!不,我这样伤痕累累、无依无靠的女人,即便为灵肉之爱奋不顾身,也不应该被如此诅咒啊…… 她认定我就是来夺取她的恋人和爱情的,而不能跳到事情之外平静地思考,不能理解我和何峻的关系只是一种短期行为。不过,她没有错。她年轻气盛,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无法容忍自己的恋人和另外的女人同室而居。 她实实在在给了我一刀,起码刺破了何峻在“菊园”为我制造的那个梦。 如果我离开的行程提前一天,就能避开这件倒霉事儿。看来,我前辈子一定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要不然就是这个世界太吝啬,连一次美好回忆也不肯施舍给我。 等我九十九岁那天,满头白发,端着一杯茶,回想起“菊园”和何峻,该是什么滋味呢?我不禁苦笑了一下。也许根本用不着为九十九岁时的感觉忧虑,我这种人,怕是难活到九十九岁。 真的在“菊园”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第二天凌晨,何峻开车送我到了机场。离飞机起飞还有一段时间,我们在候机厅的一个咖啡室里坐下来。 昨夜,在安定片作用下的一夜沉睡之后,我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好转了许多。何峻似乎没有睡好,眼皮显得有些浮肿。 坐在咖啡室里,两个人的话很少。他机械地用小匙搅拌着咖啡,望着落地玻璃窗外的停机坪出神。 “说说你和晓琛的故事吧,别让我带着悬念离开。”我说。 “我和她的故事?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他吃惊地看了我好一会儿。 “她去年大学毕业后,暂时没找到工作,就来‘菊园’度假。”他啜了一口咖啡,微低着头,轻声说,“她对我一见钟情,我也被她清纯的外表吸引。共处在一个园子里,想刻意逃避都不容易,结果,没过几天,我就住进了她的木┪荨…” 他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我,又接着说:“不可思议的是,她和我住在一起时还是处女。当时我甚至想过娶她,但不久,就发现她个性很强、脾气火爆、得理不饶人。她在‘菊园’一个月假期没过完,就因鸡毛蒜皮的小事,和我大吵过好几次。冬天,她在城里找到了工作。‘菊园’冬季没什么事,我就和她住在城里,整个冬天朝夕相处,彼此的缺点暴露无遗,矛盾也从激烈争吵发展到大打出手,两个人的尊严都被撕碎了。今天春天,我累极了,回到了‘菊园’,关系也淡漠了。我早就想提出分手,到现在也没说出口。她给我的是处女身,我总认为先提出分手就是辜负她……她会自己提出分手的,那是迟早的事。” 我悲哀地说:“我明白她为什么说‘菊园’是‘淫窟’了。” “我和她也在木屋里疯狂过。” 何峻的眼睛里呈现出一种迷茫。“春天,我回到‘菊园’后,只和她每周末例行公事地见上一次,一般是我开车接她来‘菊园’。关系早已死亡了……你来了之后,我再也不想见她了。几个周末,我都逃避见面,她起了疑心,才攒了那么大的气去‘菊园’闹一场的。实际上,她对我的感情早就没有表现得那么激烈了……迟早都要分手的,只不过你把过程缩短了。” “谢谢,我已经听懂了你们的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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