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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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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场 在大学时我曾写过一首诗,其中有几句至今还在同学们中流传: 生活就是 一个女人 接着一个女人 哪怕你是唐僧 也要有喜欢你的妖精 不知为什么,当时呆头鹅鬼使神差地把那首诗发在校学生会办的刊物《南湖》上。可能是他太喜爱那首诗了吧,也许是写到了呆头鹅的心坎里去了。一夜之间,关于女人、唐僧、妖精的吟颂传遍了校园,学校最后下令收回那期《南湖》,统统销毁,并给呆头鹅记大过一次,因为他是《南湖》的总编,他的大名“周可可”每期印在扉页上,紧跟在总顾问校长大人的名字后边。可那期恰好被校长看到了,别看老头子年轻时勾引了自己的女弟子,在校园里掀起过自由恋爱的狂澜,可他毕竟老了,什么女人、唐僧、妖精,引不起他老人家的共鸣,他骂我那是“淫诗”,这个作者简直无法无天了。那首名作我用了一个至今还光辉闪耀的笔名“胡老九”,所以,学校追查此诗的作者时,我死不认账,拒不承认那是本人的大作,否则,对我的处罚应该比呆头鹅更重,说不定会开除。 呆头鹅对本人愈加痛恨,明明是我写的我却不承认,就差没说是他写的。我什么事也没有,他却背上了一个记大过的处分,他的档案袋里永远留着那可笑的一笔。 呆头鹅毕业后分到了某机关团委,那时我们还没毕业,有一次,我和燕子、丁香玉一伙去他那里混饭吃。他穿着西装,皮鞋擦得亮亮的,从一间挂着团委办公室的堆满旧报纸的小屋里出来,他带我们到附近一家小酒馆吃饭,一坐下他就很牛逼地叫服务员,拿着菜单翻了翻,然后递给我们,“你们想吃什么就点什么。”记得那次我点了一个回锅肉,燕子、丁香玉她们点了几个豆芽之类的蔬菜,菜上来后我们迫不及待动筷子吃起来,而呆头鹅却点起了一支烟,非常严肃地告诉我们,他马上就要入党了,再过半年就会提副处,还要我们向外保密,他要不了两年就是最年轻的副局长的候选人。我们听得双眼发直,对他毕恭毕敬,他还当着大伙的面直接把手伸到燕子的裙子里,就像他已经是副局长似的。 呆头鹅这小子的理想是从政,但他有点不择手段,我后来从燕子的哭诉中知道了他的事。他背着燕子向局长大人的女儿发动了进攻,用他在大学练就的一张巧嘴,哄得局长大人的老婆特别开心。据燕子描述局长大人的女儿长得像一位大嫂,慈祥又憨厚,她们俩作过一次谈判,局长女儿要燕子放弃呆头鹅,否则会断送了他的美好前程,“小妹,你如果真正爱他,你就应该放弃他,只要他跟我结婚,我爸一定会培养他的。”燕子听了,第一次深感官场的黑暗,居然以权力换取女儿的婚姻。她气愤地告诉局长的女儿,她已经怀上了呆头鹅的孩子,非呆头鹅不嫁。 也许燕子是真正爱呆头鹅这个混蛋的,燕子一毕业就嫁给了他。他那时已经被发配到北京郊外一个偏远的乡镇担任宣传干事,也就是专门给乡长写些拍马屁的文章,然后投向区里办的一张小报,每个月以发稿多少来决定他的奖金。 那年的10月1日燕子与呆头鹅举行婚礼,我们坐着农用拖拉机才把燕子送到呆头鹅所在的那个小镇,一群包着花头巾的村妇与流着鼻涕的穷娃娃围着我们要喜糖,呆头鹅一身尘土站在小镇的路边迎接燕子,样子像一个落难的小右派分子,看到那个情景,我们都非常难过。丁香玉噙着伤感的泪水对我说:“如果我是燕子,我就让呆头鹅与局长女儿结婚得了。” 呆头鹅倒是蛮乐观的,我向他和燕子祝酒,照例说了一大堆吉祥的废话,什么恩恩爱爱呀,计划生育呀,听老婆的话呀,他嘻嘻哈哈,点头哈腰,但丁香玉这娘们心太软,好像是把她嫁到这穷山沟里,她擦着眼泪去安慰燕子。呆头鹅像个领导似的作总结发言,还是牛气冲天,他话里的意思是宁可做燕山脚下一条龙,也不做城里一条虫,是好是坏大家走着瞧,他一定会让燕子吃香的喝辣的。 他娘的呆头鹅,没过几年他真的摇身一变当上了乡长。有一年同学搞聚会,他来了,带着司机,开着一辆灰头灰脑、一身泥水的奥迪,估计那条只能跑拖拉机的土路他一直没修理过。他嘴上抽着硬中华,胳肢窝里夹着Boss包,说起话来完全是他当学生会主席时那操蛋的腔调,一看就是一个腐败分子。 席间我们回忆起美好的大学时光,不知是谁提起“淫诗事件”,呆头鹅拍着桌子骂骂咧咧:“我操胡总,如果不是你那首破诗,我就不会记大过,我就能入党,政审时就能过关,进电视台的指标决不会被政教系的王大麻子抢走,那我现在至少是电视台新闻中心主任。”我端着酒杯向呆头鹅敬酒,“周乡长,听说王大麻子被抓起来了,那小子收受某西部贫困乡镇上万元的红包,还给人家作了反面报道,被人家告发了。”大家轮番向呆头鹅敬酒,是呀是呀,电视台有什么好?还是当乡长好,想要怎样也是自己的地盘呀。 呆头鹅喝醉了后还是蛮可爱的,他把办《南湖》时如何吞占稿费,本该发五块钱稿费的他只发两块,每期杂志他都可以贪污好几百元的事揭密出来了。那时我们每个月都眼巴巴盼着父母大人寄钱来,而他不需要父母寄钱了,靠贪污不仅可以随心所欲给燕子买零食吃,还可以买最昂贵的避孕套。“你们知道吗?我和燕子89年用的是什么避孕套?”燕子满脸绯红,抢着说:“老呆,别冒傻气了,我向大家交待,那时他用的可是美国进口的自由女神牌避孕套。”他妈妈的,一个小小的学生会主席就那么腐败,自由女神牌,带水果香味有罗纹的那种,50多块钱一盒,我和丁香玉直到93年才舍得买。 呆头鹅吵着非要我给大家朗诵那首“淫诗”,我借着酒兴,又摸回记忆深处。 生活就是 一个女人 接着一个女人 哪怕你是唐僧 也要有喜欢你的妖精 记忆深处横陈着青春的遗骸,激情早已是灰飞烟灭,爱欲情愁何处是,空悲喜,一眨眼的功夫就人到中年,呆头鹅举着高脚玻璃酒杯,站在大伙中间大叫着:“我们都是唐僧,向所有喜欢我们的妖精干杯!” 人到中年,才恍然顿悟,年少时的诗情画意是多么精辟,生活证明它确实是从一个女人到另一个女人,从一张床到另一张床。 我们这些在生活的酒杯中沉浮的男人,满嘴胡言乱语,还向外喷着“黄枪”,东倒西歪地被各自的女人搀扶着向那个叫做家的地方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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