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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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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肖老板的关心,我这里的生意你都看见了,挺好的。请问先生,是剪头还是洗头?" "我……就洗洗头吧。"肖寒犹豫了一下说。 于虹抬头一看,孟小惠刚好走下工作台,就高声喊道:"小惠,来给这位先生洗头。" 孟小惠答应一声走了过来,"请问先生是干洗,还是傣洗、港洗?" 肖寒说声对不起,目光依然望着于虹,"于虹,我想……" 孟小惠乖巧地一笑,说:"这位先生也是慕我们老板的名而来的吧?不过,今天我们老板连续接待了好几位顾客,刚刚下工作台,我的技术是老板亲传的,保准会让你满意。" 肖寒摇摇头,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于虹脸色冷然依旧地说:"好吧,我来给这位先生洗。" 于虹和肖寒都是从河原县大羊乡索河村走到城市里来的。从小学、初中到高中,两个人都在一个班。从小学开始,肖寒一直是班上的班长,于虹是班上的学习委员,无论是在教室还是课外活动,经常可以看见两个人在一起的身影。农村不比城里,如果男生和女生在一起,是会被大家哄笑的。但对他们俩,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认为是很自然很正常的事。两个班干部,当然要常聚在一起商量事情喽。肖寒的父亲是村里的老支书,于虹的父亲于老顺,泥木双作,是方圆十几里出了名的能工巧匠。肖清明和于老顺一块儿保家卫国,后来又一起复员回到村里,肖清明留在村委会工作,于老顺则继承祖业,跟着父亲学起了手艺。乡里人是很重感情的,更何况还一起提着脑袋在战场上滚爬过,所以逢年过节,两个人都把彼此当作是最近的一门亲戚,虽然是在一个村子里,也都要正而八经地到对方家走动走动,平时来往串门聊天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随着岁月的延伸,两家人也不断积累着友谊。因此,在索河村就有这样一种说法:谁要是得罪了于老顺,就等于得罪了肖清明;谁要是和肖清明过不去,也就是和于老顺过不去。老辈们的友谊,就像家传一样,肖寒和于虹自小也就特别要好,好得就像亲兄妹一样。农村孩子是不能像城里孩子一样黑天昏地地玩的,要给羊给猪割草。每天放学后,两个人总是喊着一块儿去地里割草。晚上,或去于虹家,或去肖寒家,两人也总是在一起做作业,复习功课,可以说是校内校外,形影不离。 有一次,肖清明找于老顺聊闲?,恰巧,肖寒也在于家和于虹一块挤在小桌上复习功课。瞅瞅挤在一起,不时嘀嘀咕咕说说笑笑的两颗小脑袋,肖清明朗声一笑,对埋头抽旱烟锅的于老顺说:"老顺,我看咱这俩娃儿走在一块挺般配的。咋样,到时候让于虹过来给俺寒儿当媳妇?" 于老顺抬起头,憨厚地一笑,说:"中哩,到时候我把本事全抖出来,扎一套好嫁妆。" 两颗小脑袋一齐抬起来似懂非懂地听着,接着,你点一下我的鼻子,我点一下你的鼻子,高兴得像拣到一把糖块似的,一齐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进入高中阶段后,于虹发现,只要一会儿抬头看不见肖寒,心里就感觉空落落的像少些什么似的。那时,肖寒是个活跃分子,无论是在体育场上还是学校文艺演出的舞台上,都离不开他的身影。每次肖寒一出现,于虹都激动得什么似的,也不管大家的反应如何,总是情不自禁地带头一遍遍地鼓掌。如果发现哪个同学没有跟着鼓掌,立马不高兴地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批评人家:"瞧你这个人,不给班长鼓掌,一点集体荣誉感都没有!"肖寒呢?也不止一次给她这样说:"于虹,我们在学习上一定不能松劲,力争一块考上大学,到城里去工作。要真是那样,那就太好太好了。"肖寒说话时头高高扬起。 于虹紧盯着肖寒的脸:"有什么好?" "明知故问。" 一阵眼与眼的对望和交流。 哈哈哈,咯咯咯,两人同时开心地笑了起来。 天,并不总是遂人愿的。 农村学校的教学质量无法和城里比,在升学角逐中,那一年,整个大羊乡中学剃了光头。名落孙山的肖寒和于虹垂头丧气地回到了村里。一进家门,脸色苍白得吓人的肖寒朝床上一扑,用被子把头一蒙,放声大哭起来,整整三天,不吃不喝不出屋门。脾气暴躁的肖清明又气又急,跺着脚在院子里骂:"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谁不知道城里头的日子过着美气?可你想日天就得有日天的本事,这跑回家里来耍狗熊算个啥哩?" 于虹回到家,也很是伤心了一阵子,可当他听说这边的情景后,马上赶了过来。推开肖家的门,只见肖母心疼地抹着眼泪推肖清明回屋,"老头子,你昏脑壳了,想把咱娃儿给逼死呀?"肖清明一瞪眼,"我逼他了?我是骂他没出息!能进城,自然好;不进城,就不打算活人啦?" 正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肖母看见了于虹,也忘了于虹也是高考落榜正伤心着,忙过来一把拉住,说:"虹,俺寒听你的,你去劝劝他,可别想不开弄坏了身子。" 于虹点点头,朝屋里走去。 只见肖寒用被子蒙着头,桌上,放着一碗捞面条,上面卧着两个荷包蛋。于虹正要开口相劝,肖寒一撩被子坐了起来,用绝望的眼神望着于虹,说:"于虹,我们这一辈子全完了。" "我们一块复习,明年再考。" 肖寒摇头:"学校早说过,今年不办补习班。就是办也没有用的,我们的教学质量比人家差得太远了,真恨自己为什么生在农村,要是在城里,凭咱俩的智商和刻苦劲儿,上哪个学校还不是随意挑?" 于虹有点看不上肖寒怨天尤人的样子,说:"农村这么多人,不是也都生活得挺好吗?" "你不懂,农村苦和累不说,光是自己的前途都给界定死了。中国乃至全世界,政治、经济、文化的中心都是在城市,边远闭塞,何谈发展?" 于虹顶了一句:"我看不一定。" 于虹来看过以后,肖寒虽然开始下床吃饭,但一天到晚郁郁寡欢,脸上的苍白劲一直未能缓过来,既不去地里干活,也不轻易和谁说话,整日手里拿一本书,吃过饭就爬到屋顶平台上去看书或干脆坐在那里怔怔地发呆。起初,肖清明和肖寒的两个哥哥肖平肖安知道他的心情不好,都能体谅他,但时间一长就有点不依。大家拼死拼活地在地里劳动,他凭啥像少爷一样见天待在家里?村里的地都分到了家家户户,每个人都拼了命似的发家致富。肖清明从支书的位置上退下来,心里憋着一口气儿,想带着几个儿子,把田地收拾好,做一个发家致富的典型给人看,好让全村人都知道,他肖清明不光会当官指挥别人干,还是个种庄稼的好把式。看见肖寒这一蹶不振的样子,就忍不住火冒上来,几次吵骂无效后,干脆冲上房来,一脚把肖寒从凳子上踢翻,抓起掉在地上的书撕了个粉碎,用手指点着他的脑门儿,说:"我娃儿,我给你扯清楚,爸不是那种叫钱糊住心的糊涂蛋,你要上学,就是砸锅卖铁爸也供应你到底。可要是学也不上,天天在家耍死狗,那真是不中哩!你可给我想清楚!"第二天,一大早爬起来,肖寒跟在肖清明和他两个哥哥的身后下地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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