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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九


  韩子燕说:"趁着春节休息,约李晓光一起出去玩吧。"

  肖冰没有接她的话,而是掏出一个红包,说是给爱花的压岁钱。韩子燕推辞了一下,肖冰说:"你烦不烦。这本来是很正常的,我该给爱花。我就是讨厌你假惺惺的一面。"

  韩子燕给呛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韩子燕带回的衣服,穿在爱花的身上果然美丽,那是一套紫色灯芯绒的连衣裙,泡泡袖,褶子很多的裙摆,爱花穿在身上俨然就像一个小公主。由于有了这套漂亮衣服的贿赂,爱花的表现大大超出了韩子燕的思想准备,爱花居然亲切地叫韩子燕妈妈了。韩子燕兴奋极了,对爱花是不停献媚。但是,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爱花却嚷嚷着要找外婆,韩子燕似乎早已料想到这个局面,她又神奇地拿出了一个漂亮的布娃娃在爱花的眼前一闪,爱花果真又和妈妈亲热了起来,韩子燕提出条件,让她和自己睡。或许是那个漂亮的布娃娃太有诱惑力了,爱花算是勉强同意了。上了床,她既不脱衣服,也不把怀里的那个布娃娃放下,最后眼睛实在盯不住了,睡了。到了半夜,爱花翻了个身,就翻出问题来了,她大哭了起来,把整个家的人都吵醒了,她大声叫着,"要找外婆,找外婆。"母亲慌忙进来,把爱花抱走了。韩子燕沮丧极了,心里空空的,几乎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晨,父亲见了韩子燕,很小心地说:"她跟你妈跟惯了,你妈没有她陪着,还睡不着觉呢。"

  韩子燕知道父亲是在安慰自己,心里就更不是一个滋味了,想想父母把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自己非但没有为父母分忧,还给父母添累。

  一天夜里,爱花发起了高烧,开头她只是哼唧着,久久不肯睡觉,母亲哄着她,韩子燕在另一个房间里听得清清楚楚,心里烦着,觉得爱花的一些毛病都是母亲惯出来的。爱花的声音越来越小,韩子燕也渐渐睡着了。凌晨时分,母亲轻轻唤了韩子燕,说爱花烧得很厉害,要到医院去。韩子燕立即穿衣服起床,她焦急地问着母亲,"天还没有亮,到哪去呢?"母亲说:"医院都有值班的。"母亲说话的时候,父亲已经帮母亲把爱花抱在母亲的后背,用一个背被包裹起来,背上了。韩子燕急忙说:"妈,我来。"母亲挥挥手,就带头出了门,母亲回头对父亲说:"别忘了给我们送早饭。"父亲催促着母亲,说:"快走吧,哪一次没有给你送饭啊。"

  一路上韩子燕跟在母亲的后面,夜的寒气紧紧裹了韩子燕,每走一步,脸都会感觉到一次扑面而来的冷气。四处静悄悄的,只有母亲和韩子燕的脚步声在高一声低一声地响着。很远的地方才有一盏昏暗的灯光亮起,小城在她们的远处,她们向着更亮的灯光走去。终于到了一个灯光积聚的地方,这里是县医院,与外面的寂静比起来,这里是格外的热闹,门诊的走道里来来往往走着脚步匆忙的人,韩子燕从来没有在夜里来过医院,她惊讶这里的一切,母亲却是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径自朝一间房子走去,在路上她们遇到了一个端着治疗盘,匆忙赶路的护士,这个护士见了母亲,就停了下来,她问,"阿姨,爱花又生病了啊?看来不光是我们想她她也想我们啊。"母亲说:"可不是。"护士又说:"阿姨,你快去吧,今天是张医生值班。"到了诊断室,母亲冲着一个穿了白大褂的背影喊了一声,张医生。那个被叫着张医生的人并没有回过头来,他说:"我就估摸着爱花该来了,今天这么多人都病了,爱花还能没事?"母亲说:"这孩子就是娇气。"接下来,张医生就给爱花听了诊,做了检查,完了,母亲拿了医生开的处方让韩子燕去拿药,自己抱了爱花向治疗室走去。等韩子燕取了药到治疗室时,爱花已经做完了青霉素皮试,就等着韩子燕取的药来输液了。

  爱花挂上液体时,天已经亮了,不一会儿,父亲就进到了治疗室,手里提着保温桶,父亲还没有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母亲已经在床头柜上铺了一张报纸,父亲把保温桶里的东西一个个取出,放在了床头柜上。韩子燕只是在一边看着,一点也插不上手,直到父亲叫她趁热把早点吃了。

  经历了这一次以后,韩子燕才知道,她不在爱花身边的时候,有多少个夜晚母亲和父亲是这样过来的,韩子燕内疚着,也感动着。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可她一句也说不出来,她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这个家就好像是一垛码得整整齐齐的柴火,这些柴火只能在有条不紊的状况下燃烧,从中间的任何一个地方抽走一根,对于这个柴火垛都是一个灾难。而韩子燕知道自己进不了这个柴火垛,也不能向外面抽一根柴火,总之,这一切与她是无关的,她只可以用眼睛来看。这个发现让她很难过,在玉水之外的日日夜夜,只有玉水是让她魂牵梦萦的地方,玉水是她心里的一个枕头,温暖而可靠。现在这一切都在变化着,这不是一种决绝的离断,却像是一丝越拉越细的棉纱。韩子燕不敢想下去,她害怕看到棉纱断裂的那一刻,她仿佛看到了那断了的一头,在风中无望的飘荡着,像因寻找而哭泣的孩子。

  几天之后,爱花又变得活蹦乱跳了。看着健康活泼的孩子,韩子燕对母亲说:"怎么你一次也没有告诉我爱花生病的事?"

  母亲说:"告诉你有什么用?再说了,哪个孩子不病几场才能长大啊。不过,比起你们姐弟三个,爱花的病是多多了。也没什么,现在条件好了。你就放心吧。"

  母亲说得轻松,韩子燕却听得很沉重,她急忙跑到另一间屋子里去擦眼泪。

  又到了要离开的时间了,韩子燕的心就好像是飘在天上的一朵云一样,晃着飘着,没有一点安定感。

  母亲到底还是谈到了她的将来,母亲说爱花问过一次自己的爸爸,一家人是老早就有了默契,说好了哄她说她的爸爸在国外。母亲说了,就叹了口气,说,有合适的人你就找一个,趁她小也好接受。韩子燕点头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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