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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放下电话,我怅然之余又微微庆幸。说实话,加贝和我们这些人真不是一个档次的,而且他现在处于失业状态,精神又比较抑郁,即便来也一定会失落尴尬的。

  下了班,我们一行七八个人随便吃了点工作餐,开着车直奔蓝岛的“麦乐迪”。海伦也来了。事实上,当评比结果出来后,海伦朝我绷了一整天的脸。后来,当看到艾伦喜气洋洋地向我祝贺,并表示要参加我的“庆功会”时,她的态度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转弯,从最漠不关心的冷眼旁观者变为最活跃、最兴奋的积极分子。

  很明显,海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么艾伦呢?我不明白,也不愿意多想。

  “麦乐迪”果然不愧为北京首屈一指的KTV。一进入流光溢彩的大厅,我不由得一阵眩晕。当服务生把价格表递上来时,我更晕了,肉疼,真的。但我不得不做出希腊船王的表情,微笑着,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们选择了一个中等包间。这里的音响超级棒,海伦唱得超级好,而且全部只唱英文歌。这令艾伦高兴坏了,因为他不会唱中文歌,这下终于有人可以和他配歌了。

  其余的人也都很尽兴,KTV是个奇怪的地方,每个人都可以轻松快乐地唱歌,烦恼在鬼哭狼嚎的歌声中被甩得一干二净。

  唱到酣畅时,加贝给我发了一条短信:“亲爱的,快回来吧,我想你。”

  我的心微微一动,本想给他打个电话,但倾刻便把他丢到脑后。人生得意须尽欢,哪有有功夫记起家中的失意人?

  我们一直唱到人仰马翻。三四个小时后,当每个人往喉咙里灌再多润喉茶依旧发公鸭腔时,我们相互取笑一番后,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下了楼,站在冰冷的大理石柜台前,我抠抠索索拿出信用卡。“小姐,请您收回,您的账单已经被人付过了。”收银台后的服务生甜美地冲我笑。

  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付过了?你们确信?”

  “是的。”

  “是谁?”我脱口而出。

  “一位先生。”

  我赶紧扭头。“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因为喝了些许红酒,人微醺。

  我哼着小曲,一身酒气推开门。餐桌上,满满一桌子缤纷的菜,碰也没碰过,冷了,凝固了。蜡烛,也化成一大摊蜡泪,很落寞的样子。

  正在诧异呢,一缕沉重忧伤的乐声袅袅而来。循着乐声,我蹑手蹑脚走到阳台。阳台上,一个黑色的影子正把双手捂在嘴边,吹着一首寂寞哀伤的调子。

  是加贝。淡淡的月光下,他形影孑吊,与月光,对影成三人。

  看到我过来,他停止了吹奏,扭头静静望着我,目光非常复杂。

  “干吗呢?”我哑着嗓子,不好意思地问。

  他把手中的东西举起来:“还记得吗?”

  是陨。四年前,他就这样吹着,坐在一棵相思树下。那时,他还是笑容明亮的阳光少年。四年后,他苍老了,我也苍老了,我们都有些疲惫了。

  突然,心有些酸楚了。我看到,青春,像沙子,正从我们指缝间沥沥而去。

  “我以为你会回来,做了好多菜等你,但是你没有。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没接。”

  “KTV里声音太大了,没听到。”我小声解释。

  他没有追问,继续静静说:“我急坏了,担心你出事,就去‘麦乐迪’找你。”

  “你去‘麦乐迪’了?”我惊讶。

  “是的,我去了。”

  “我怎么没看到你?”

  “因为我走了。我在你们门外站了好久,透过玻璃门,看到你在唱歌,快乐无比。好久没见你那么快乐了,真不忍心打断。所以——”顿了顿,他幽幽地叹口气,“所以我就走了。”

  “账是你付的?”

  “是的。呵呵,真能唱,把我回来的路费都唱没了。”他微笑。清秀的脸上又浮现出一丝令我心动的、经典的、隐隐嘲讽的“加贝式”笑意。

我不敢看他。轻轻蹲下,把头埋在他膝上,有些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我的脸,眼神一如既往地清澈,只不过在月光映衬下,这份清澈也如同月光般忧伤:“从来没有觉得会失去你,今天头一次感觉到了,心——”说着,他把我的手捂到自己胸口处,“碎了。”

  我垂下头,眼泪,终于大颗大颗砸到冰冷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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