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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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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真的好甜!只是还没来得及尝第二口,我突然醒悟过来。一把掐住他的手指,紧张兮兮地问:“你去超市买银耳和水果了?你怎么可以这么乱花钱?我们——” “放开我、放开我!”加贝咧嘴叫,满腹委屈地解释,“不是超市。天没亮我就蹬了四十分钟的车子去给你买东西,你一点儿不感动,反倒跟只母老虎似的!” 哦!原来他赶早市了。估计他一宿没怎么睡,眼底布满血丝,头发凌乱、胡子拉碴,肤色也有些憔悴。我心疼地说:“加贝,我不过是发烧而已,至于你这么担心吗?” “是啊。你生病还不如让我生病呢。” “那我若是死了呢?” 加贝吻住我的嘴,紧紧抱住我,不许我胡说下去。不知为何,我的心突然如被羽毛抚过一般柔软。喝着甘甜的梨羹,嗅着他身上混合了煤气与油彩特有的气息,我轻声问:“加贝,你为什么这么爱我?” “嘿嘿,不知道!”他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说嘛。”我撒赖般搂住他脖子不放。 “爱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需要吗?” “不需要吗?” “需要吗?” “不需要吗?”学着孙悟空与紫霞仙子,我俩拌起嘴来。拌着拌着,突然相视大笑。的确,爱一个人,真的不需要任何理由。只是,若想“百年好合、花好月圆”,或许还是需要一点点理由的。看着寒酸简陋的地下室,我又不禁长长叹气,自言自语:“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啊?” “我们现在就很好啊!”加贝随口说。 “好的话,为什么我连两天吊瓶都不敢打?”我冷笑。一语既出,加贝立即闭上嘴巴,低着头默不作声地搅拌梨羹。过了好一会儿,他赌咒般坚定地说:“樱桃,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不想给他压力,我温柔地抚抚他的长发,笑着说:“只要能从地下搬到地上,我也就满意啦!” “不,我们会有自己的房子的。咱们俩一起装修、一起刷墙。我们也会有自己的车,最好是绿色吉普,可以越野。当然,我们还会有——” “还会有什么?” 他挠挠脑袋,不好意思地笑:“还会有——自己的女儿,像你!” “天,越说越邪了!”我捂住耳朵。 然而,我们俩对美好生活的憧憬还没持续到傍晚便被现实粉碎了。下午,居委会大妈过来收下一个月的房租。又交了七百元后,钱包瘪得如沙漠中风干的酒袋。 为了挣外快,加贝决定去后海酒吧唱歌。他说如果有些收入,我们找工作时会从容许多。我双手赞成。这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还来钱。我立刻爬起来,找出一张橘红色的美术纸,加贝用漂亮的美术字写上自己熟悉的中英文歌曲名,他还在歌名四周画了五线谱与小蝌蚪作修饰。 吃过晚饭,加贝背起吉他就要出门。尽管此时我还有些低烧,仍然忙不迭地穿上棉衣,戴上毛线帽子跟他跑出去。 刚走出地下室,远远地,我便看到一对气度不凡的男女走过来。女的一袭黑羊绒长裙,肩上披着精致的披肩,桃红色滚边,桃红色流苏,非常高贵。男的则是传统的黑西装,一看便是吓死人的牌子,笔挺的领口打着与女人披肩同样色系的暗花领带。俨然一对被上帝眷顾的璧人。我恋恋地看着,待他们稍微走近一点,我不禁大吃一惊。 女人竟然是杜思嘉! 思嘉显然早已经看到我们,想躲开时已经来不及了,于是她只好朝我们走来,似笑非笑。 “思嘉啊!”我啧啧称叹。怎么也无法把面前这位成熟优雅的女士与大学时那个格子衬衫背带裤,一脸傻笑着打羽毛球的女生联系在一起。还不到一年功夫啊!时间真是可怕。 “嗯。樱桃。”思嘉似乎也对自己这一身行头不适应,声音有些僵硬,“昨天招聘会怎么样?” “都是货真价实的外企。可是我的条件不太符合,找工作真郁闷死了。” “找工作?”站在她身边的男人好奇地插了一句。男人的声音很细,面孔白净得不可思议,五官还算端正,鼻梁上架着精巧的眼镜,他的眼神像深潭一样深不可测。 我不喜欢这种眼神的男人,太深奥。不知为何,我突然想起那个苗乡男孩小武了。黧黑的面孔、诚实的目光、笑时露出一对洁白的虎牙。 “是的,我们刚到北京,还没有找到工作。”加贝解释。 看我一脸奇怪的表情,思嘉似乎不太情愿地介绍:“这是江教授,协和医学院的医学教授。这是樱桃与加贝,我的大学同学。” “教授?!”我和加贝同时瞪大眼睛。面前这个男人,虽说成熟稳重,可怎么也不像两鬓斑白的教授形象。 “哈哈,我上学早,八十年代末就去德国留学了,去年才回来。不过既然是嘉嘉的朋友,你们就叫我江帆吧。”男人矜持地笑。 “嘉嘉”,这个称呼让我听得实在别扭,感觉只有小武和杜妈妈这样亲昵地叫过她。 “你们干吗去?还背着吉他。”思嘉边走边问我。 “后海唱歌去。你们呢?” 思嘉没说话,倒是江帆说:“去保利剧院听音乐会。维也纳爱乐乐团来中国演出了。”说着,他竟然还郑重其事地提醒一句:“哦,就是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出的那个乐团。” 我们谁也没理他。我觉得这个江帆一定是作惯了教授,只懂得让别人看自己的脸色,从来不学学看别人的脸色。 估计察觉出气氛尴尬,思嘉打圆场:“你们也够浪漫的,竟然去后海唱歌。” “不是唱歌,是卖唱。”加贝非常认真地强调一句。 我们坚决拒绝了江帆的好意,没有搭他的顺风车。看着那辆白色本田在夜幕中绝尘而去,加贝愣愣地问:“这个江帆,是思嘉的亲戚吗?” “恐怕不是。或许是相亲的。” “胡说!思嘉怎么看得上他?” “思嘉为什么看不上他?” “他们不合适。” “什么叫合适?她和小武就叫合适?” “至少他们很相爱。相爱就是合适。” “唏——”我嗤之以鼻,“相爱又怎么样?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茱丽叶可能在二十一世纪的北京上演吗?” 加贝停住脚步,面对我,双手捧起我的脸,故作惊讶状:“樱桃,怎么一场发烧把你烧成刺猬了?” 我苦笑,拂开他的手,不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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