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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一


  她的这一番话,好像一点星火,瞬间把我冷却失落的心点燃,令我充满勇气和信心。我会找到他的,不管是海口还是南京,我都一定会再见到他,一定会的。而他也一定在南京的某个地方等着我,我们也许会在熙攘的街头相遇,在咖啡馆、酒吧、公园、车站、饭店……任何一处可能相遇的地方相遇。

  离开前,我上前拥抱着那个老太太,真诚道谢。订完机票,发觉还有近四五个小时的时间需要打发。在候机大厅转了一圈,买了本杂志翻看,赫然一副假日海滩的彩色图片突现眼前,我禁不住想起海边那座神秘小屋,还有那个充满幻想的蓝色房间。看看时间还早,我直接搭车前往那里,也许这次过后,将不再来。

  今天风很大,天阴沉着,压得低低的,让人换不过气。这样的天气,假日海滩上的人更少了。我快步走着,任凭海风将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紫青色的海水层层涌向岸边,海浪不断地涌过来,掳走岸边的沙砾,就好像生活里的一些事一些人,来了又去,聚了又散。

  很快,那间房屋出现在我的面前。在阴沉的天空下,它显得有几分落寞孤寂。我熟门熟路地登上岩石,大门紧闭着,我再一次来到那扇矮窗前,窗帘被夹在两侧,光线落在地板上,影影绰绰的。猛然,我惊愕得几乎无法置信,诧异得无法呼吸,身体因为这突然如雷的惊诧而剧烈颤抖。天!我居然看到了我自己,那不是别人,是我,真的是我。那眼睛鼻子眉毛,那神态嘴角笑容,那个我亭亭玉立、巧笑倩兮地坐在一幅画卷里,里面有淡淡的夕阳余晖,自由的海鸥,雪白的浪花和灼灼闪亮的贝壳。淡淡的余晖在我的面孔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竟是那么祥和那么美。当我的视线落在地板上的那只烟灰缸的时候,我震惊得几乎跌倒在地,那是……那是那个冬天我在联谊商场里买给钟瑞的,我清楚地记得上面有两条美丽的小鱼,当时我就在想,一个是我,一个是他。

  烟灰缸以及四周扔满的肮脏烟头,地上散乱地放着几支长短不一的画笔和瘪了的颜料瓶,那些涂抹过了的纸张也乱七八糟地散落一地,还有很多东倒西歪的空酒瓶,一片狼藉。我的脑袋里像是涂满了白色的油漆,刺眼得令人昏厥。我知道,那个曾经让我朝思暮想苦苦思念的男人在这里,在这个仿若孤悬世外的海边无声地存在着。

  是他!

  是他!

  一定是他!

  这突如其来的事实猛烈地撞击着我,我紧紧地抓着窗棂,指尖紧抠着,不敢继续想了,不敢再看了,不敢回忆了。我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只觉得四肢无力,而脑袋里一片空白,仿佛在缥缈的梦中。那一刻,我所有的思想完全停止了转动,心底的柔情瞬间奔腾而出。他风俊的身姿,模糊不清的笑容,深邃的眼神,抽烟时自若的神态,这些都是那么清楚,那么真实。突然我惊觉地发现,其实他一直在我心里,一直在,即便是我经历了这么多风雨,他依旧在我心里最深最深的那个地方无声地默默地存在着,无论是谁,都无法将这个位置取代。心里关于他的那个伤口,剧烈地疼痛起来,迸出刺目的血来,纽绞着撕扯着的疼。那些关于钟瑞的点点滴滴如洪水般地朝我涌来,我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是怎样将我覆盖,将我席卷。

  此刻,我竟异常渴望见到他,好想知道这么多年来他过得好不好,还要亲口问问他为何不辞而别。我无法抑制内心的狂跳,我无法抑制呼吸的急促,我几乎迫不及待了。我猛地抬起手,准备敲响挡在我们中间的那扇门。可突然又想到如果真的是他,我该怎么面对?我紧闭着眼睛,不敢想像门开的那一刻,我怕我承受不了,更怕世事难料。终于,我的手颓然无力地落下,心情竟意外地平静了,那泛滥的奔腾不息的狂潮在血液里一点点融化、消散。

  我颓然地坐在地上,心头一阵酸楚,忍不住落下泪来。天更阴沉了,海水却意外地平静了,望着海的尽头,是那么苍渺。连成一线的天地间,写满了哀愁。我呆呆地坐着,忘记了时间,忘记了下午的飞机,忘记了南京,也忘记了自己。

  与此同时,身后一直紧闭着的门居然开了。吱哑的声响比巨大的海浪声还要强烈,虽然我的心情已经平静了许多,可是这声音还是让我的心怦然悬起,随即开始没有规律地狂跳。

  我不敢转身,不敢回头,浑身上下紧张慌乱。我只得僵立在原地,不知是走还是留,潜意识却让我继续等待。这一刻异常安静,仿佛所有的事物都已沉睡,时间也静止下来。我拼命地呼吸,好保持清醒自如。

  “亦静?”很熟悉的声音,可却比过去还要沙哑,甚至……甚至是有点苍老的感觉。

  我激动得几乎要哭出声来,所有关于他的记忆全部都回来了,熟悉的波浪拥挤着冲了过来。我紧咬着嘴唇,泪水不自禁地落了下来,不知是喜悦还是辛酸。我依旧没敢回头,我害怕看到我那朝思暮想的坚毅的脸庞,我害怕看到他嘴角淡漠的笑容,我害怕看到他眼里温柔的光芒,我害怕我看到这些后情难自禁,不顾一切地疯狂沦陷。

  第三十章 要爱,就来真的

  我立在窗前凝望雨中的海,格外凄切伤怀,勾起许多哀伤的往事,一幕幕循环地播放着。可此刻出现最多的居然是与何希南相处的那段日子的片段,我明白自己真的很爱很爱他。

  “是你吗?亦静。”

  我闭上眼,深深地呼口气。然后轻轻抹去泪水,挣扎着抚平自己忐忑激动的心情,勉强做出一个微笑,然后转过身去。

  “钟瑞……”我惊讶地望着眼前的他,心里一阵酸痛,简直要痛苦得死掉了。

  钟瑞变了。

  那头浓密飘逸的发变得稀疏糟乱,两鬓已染上了苍白,乱蓬蓬、张牙舞爪地飞舞着。他的额头眼角已被岁月无情地印刻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曾坚毅俊朗的脸庞如今松弛塌陷,是那么的苍老不堪。他瘦了,单薄的身体上罩了件破旧的外衣,佝偻着背,打着赤脚。继而,我的视线落在了他暴露在空气中的双手上。它们暴着青筋,皮肤粗糙不堪,还余存着裂过了又愈合的伤疤。

  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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