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殇(27)_崔民

二十七

　　谁知道还会有什么事情。杨卓林觉得自己停不下来了。

　　试药，有时候几乎和危险是划等号的。

　　那天，试药前，医生告诉杨卓林，这种新药副作用可能会很大，而且，试药周期长达15天。杨卓林没有退却，也无法退却。心一横，他吞下那几粒胶囊。当时心里的感觉就不好。果然，他出现强烈的药物反应。心脏早博，血压急剧升高。他呕得瘫在地上，接着就昏迷过去。整整三天，他才算是从死神身边逃回来。这是他第一次后怕，昏迷中他只有一个念头，我得活过来。

　　这次试药带来的精神压力之大超乎他的想象。看镜子里，他觉得自己老了好几岁。手中沉沉的一沓钱，这简直就是拿命换来的呀。他心中泛起一阵酸楚。腿一软，他蹲了下去，双手蒙住脸，还是有泪从指缝中悄悄地渗露出来。

　　这次试药的经历让杨卓林变得谨慎许多，他不再毫无选择地接受一切试验。他害怕再出现一次意外。人不可能每次都侥幸。

　　5

　　谁也没想到，经历了那么多次的擦肩而过，杨卓林和周海若终于走到一起。

　　周海若第一眼看到杨卓林，是在她的病房。

　　唯一一次有风险的试药行为，周海若就此失去了一个女人与生俱来的能力--生育。

　　那是相熟的一位姓吴的大夫找上门来的邀约，他很诚恳，妻子因宫颈癌罹难，吴大夫从此致力于同这个病魔的抗争，他发明了一种药，在动物试验中取得惊人的效果，可是，很难找到试验人体，于是，吴大夫慕名找到周海若。周海若被这个男人的娓娓诉说打动，其实真正打动她的是，她的母亲，在她读大学那年，死于子宫癌。

　　然而，就是这一次的欣然从命，她从此只能认命！在这时候，她只知道她永远失去了作母亲的资格，她不知道，更大的灾难还等着她。因为，当她睁开眼的时候，她看到一束勃然盛开的黄玫瑰，和一个似曾相识的男人的脸，男人脸上那深遂的略带忧伤的目光。

　　周海若不知道，她是因为灾难而遭遇爱情，还是因为爱情而不得不面对灾难。

　　杨卓林说，知道吗，第一次，临床试验员面试，我就注意到你。我们都决定留下来我就有一种感觉。那以后，我看到过你走进或离开试药室，一脸平静和从容，我就想，我要认识你。我一定要认识你。

　　周海若说，我不止一次听到你的名字被人提起，我还知道你有过两次死里逃生的经历，如果我也能算作一名职业试药人，那么你就应该是资深的试药人。到现在为止，我就试过一次具有危险性的药物，她的声音低下去，就这一次，我的命运就可能改变。

　　杨卓林抓紧她的手，别傻了，医生说了，因为治疗方案正确，再加上你自身体质好，你的过敏症状正在消失，如果由此产生的后遗症能够排除，那么你就和原来一样，没有丝毫改变。

　　周海若抬起头，脸上又挂下两行泪，你知道吗？我把一辈子的眼泪都要流尽了。本来我以为，我喜欢那种流浪的人生，觉得这种人生才会丰富，可是，我现在想的却是，做一个普通的小女人，有个男人，有个孩子，有个普通却温暖的完整的小家……

　　第二天的报纸在不起眼的地方刊登了一则消息：据中国日报报道，英国著名制药公司葛兰素史克卷入一起利用艾滋病孤儿进行抗艾滋病药物试验的丑闻，而药物试验目的都是为了测试治疗艾滋病药物的安全性和允许剂量。

　　周海若突然抬起头，卓林，你能不能去打听一下，医科院一个月前进行的小儿白血病药物试验的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杨卓林抬起头来：怎么？

　　海若目光有些游离：我，我见过那个孩子，牵在一个女人手里，孩子穿着新衣服，可那衣服给人的感觉，象是租的借的就是不象孩子自己的，那孩子，小小的黑眼睛，茫然地看着周围，眼睛空空的，那女人，她沾着唾沫数钱的贪婪样子，我很怀疑，她会是孩子的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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