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殇(16)_崔民

十六

　　9

　　郑小丽走了，轻轻地挥一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她不知道她也不想知道，那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郑小丽三个字留在郑策脑海里的都是一种很真实的质感。饱满。灼热。坚韧。他久久地回忆那一夜。她迎合他的需要，激发他的尽情，象女妖，风情万种，象女神，势不可挡。

　　这种意外的性爱通常导致两种结果：纵欲，或绝情。

　　郑小丽却在那天之后就把那一夜全部忘记了，忘记得一干二净。看着舷窗外蓝得象要化开的天空，她想起女儿小玲。女儿长得不象她，也不象爸爸，在担惊受怕东躲西藏天天吃着根本不讲究营养搭配及其他的大锅饭晚上在宿舍蚊帐里悄悄用布把腰身裹紧的可怕的七个月里，她甚至想，孩子会不会痴呆智障残疾或这样那样的先天不足……老天垂怜，除了丑陋瘦弱小玲还算健康。

　　郑小丽把思绪扯回来。

　　她早已经不是那个被打出家门瑟缩在楼洞里艰难度日还要忍受别人指指戳戳唾沫乱飞的未婚妈妈。小玲四岁落户，六岁就被送进最好的私立学校，现在十岁，已经学了三年钢琴，除了长相还是个丑小鸭她过着差不多是公主的生活。女儿的人生从一起步她就开始为她铺路，用钱。如果杳无音信的他知道她和女儿现在过着这样的生活，他会悔不当初。对此她坚信不疑。

　　空中小姐推着小车过来，请问您喝点什么？

　　郑小丽轻轻一笑，葡萄酒。

　　10

　　每个成功男人背后都有一个默默付出的女人。

　　每个成功女人背后都有至少一个令她伤心的男人。

　　这是郑小丽的人生总结。是由自己惨痛的人生际遇得出的结论。不过，现在的郑小丽已经不恨。她常常想，如果当年他不是选择逃走而是留下，他们会结婚，过着平淡无奇的日子，上班下班两点一线，柴米油盐一日三餐，爱情在日复一日中消磨干净。接下来也许同床异梦也许反目成仇，然后离婚。

　　既然结局都一样孤独，那么她很满意现在的一切。

　　女儿远远地就跑起来，喊着妈妈，嘴里的牙齿暴露得清清楚楚，象一颗一颗种上去的，间隙大得让人发愁。小玲对妈妈的亲昵崇拜让其他家长羡慕到有些嫉妒。小玲很乖，从来不问诸如'我爸爸是谁''为什么我没有爸爸'这样的问题。每次看到电影里单亲家庭的小孩哭着追问爸爸或妈妈的下落，郑小丽就不以为然。做假。她这样想。她坚定地认为，单亲家庭孩子的智力比健全家庭孩子的智力要高出一大截，因为上天让他（她）缺失了这部分，那么总要在其他方面给予最多的弥补，所以，这么弱智的问题是不会出现的。

　　郑小丽眼前浮现出郑策稍显稚气澄澈的眼睛。和那时的他真象呵。她再一次肯定，小玲其实还是继承了父母的相貌，只是把缺点集中扩大化了。她的翘鼻头是可爱，可鼻梁低了些，小玲干脆只两个朝天的鼻孔。当初觉得他嘴大，男儿嘴大吃四方，他们还这样开过玩笑，在小玲则演变成一张薄而阔的大嘴，占了小脸三分之一。可丑小鸭总要变成天鹅，迟早的事情。

　　第五章

　　1

　　许言接到升任程英作财务经理的报告批复的时候，郑策抱着电话和总部业务部交涉货运期限的时候，郑小丽从本田车上带着小玲走下来的时候，鲁西军已经准时出现在业务科办公室自己那张硕大的班台后面。

　　鲁西军惯性地抬腕看表，脸阴了。从这里能清楚地听到外面有急急跑动的声响，杨鑫革一张猴脸笑得春光灿烂，头儿，我没迟到吧。鲁西军从鼻子里哼一声，扬扬下巴，找地方坐下。

　　鲁西军昨天半夜才从下面一个县城赶回来。只要他在家，业务部所有员工脑袋里那根弦就绷得紧紧的。就象拳头从不吃素一样，鲁西军的铁面无私和铁腕政策由不得人心里不生畏惧。而且他自己从来以身作则，这就强过在墙上张贴十张二十张公司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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