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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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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天就要搬走了,今晚你不要走了,咱俩的这个旧家,你一定要再住一宿。”蓝兰主动地说。 “可是,你的身体……” “不怕。其实,我比你还想做。走,咱俩洗洗去。”蓝兰充满深情地说。 “我这是在哪里?” “我这是在哪里?” 周兰醒了,她望着四周洁白的墙壁,大声地叫喊着。 一个五十多岁,穿着蓝色铁路制服的男子走了进来,亲切地对她说:“孩子,你醒过来啦?” “我,我这是……” “这是铁路医院。孩子,你,你干吗要寻短见呢?”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周兰的眼里射出愤怒的光芒,她已经想起来了,在自己与火车头快要接近的时候,她看见一个穿铁路蓝制服的身影闪现在自己的眼前。 “孩子,不是我救你。是我们车站的巡道工蓝天救了你。为救你,他负了重伤,还在抢救呢。听大夫说,一条右腿怕是保不住了,他成了残废。” “你是谁?” “我是火车站的站长。” 望着这位面目慈祥的火车站站长,周兰没有什么话可说。她感到自己的头有些疼,便用手摸摸头,头上缠着白色的绷带。站长说:“你是被蓝天推下火车道的,摔在了路基下面,头上剐了两个口子,大夫给你缝了几针,不过不要紧的,过些日子就会好的。” 周兰咬着嘴唇,心里暗暗地责骂:这个蓝天,为什么要救我呢?让我一死了之有多好。想起公社的胡主任,想起读大学的刘新,一行行辛酸的泪水,止不住顺着眼角流了下来。她怪那个蓝天,怪他多管闲事,怪他让自己继续忍受这世上的痛苦…… 两天以后,她在男病房里看到了蓝天,想不到他会是那么年轻,比自己大不了几岁。他躺在病床上,脸是苍白苍白的,头发很长,很零乱,眼睛不大,但眼睛里射出的目光是那么友好、和善。她愣愣地站在他的床头,紧闭着嘴唇,脸上没有任何感谢的表情,目光中还夹杂着一丝的怨恨。 “你没有什么事吧!”他微笑着,关切地问。 “嗯。”她没有表情地嗯了一声。 “谢天谢地。没有事就好。没有事就好。”他高兴得连声说着,脸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 “你干吗要救我?”她突然责怪地问。 “你干吗不想活呢?”他反问。 “我……”她张着嘴,说不出下面的话来。 大夫走了进来,十分惋惜地说:“为了救你,他的右腿已经被截肢了。”大夫说着,掀开了被子的下角,她看见,蓝天的右腿已经没有了,大腿根部用白绷带缠着。她的心突然颤抖了一下。大夫放下被角,又心疼地说:“他不仅腿残了,内脏也多处受伤,是我们把他从死神手中抢了回来。他救了你一命,你应当感谢他呀!” 她不感谢他,但心疼他。自己死不死的已经无所谓,可是却让这样一个好心人,变成了残废,他的妻子知道了,他的孩子知道了,一定会埋怨自己的。一股自责,深深的自责,从她的心里油然而起,她的目光变温和了,脸上也露出了一点笑容。她走到他的跟前,拿起暖瓶,给他倒了一杯水。 几天以后,她头上的伤口长好了,已经拆了肉线,她可以出院了。火车站的老站长来到了她的面前。“周兰。”他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我想找你商量点事。” “你说吧!”她爽快地答应。 “我们车站人手少,不能抽专人在医院伺候蓝天,想请你帮助照顾些日子,等他出院了……” “那他的家里……” “唉,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蓝天这孩子命比你苦。他从小没了父母,跟着大爷在一块过,可是大爷成分高,历史上还有什么政治问题,自己都顾不了自己。他十五岁就到了铁路,干了十多年,还是光棍一个。这次又残废了,他这后半生,可怎么过呢?……” 听了老站长的话,她的眼角流出了泪水,这是她在医院里第一次流泪。“行。我留下来伺候他。”她坚定地表示。 蓝天的伤稍稍好了一点,就坚决要出院,周兰和大夫们劝他多住些日子,他摇头说:“多住一天院,车站就要多拿一天的钱。能给国家省点,咱一定要省点。我回家休息,也是一样呀!” 他这个人看起来很平和,可是骨子里也很犟,说不住就是不住,连老站长来劝他,他也是一个劲地摇头。没有办法,只得提前出院。 出院那天,车站来了一台小货车,把他接回家,周兰也跟着去了。这时已经是傍晚时分了,这个所谓的家,就是车站一个简易的工棚改造而成,房子低矮、破旧,她搀扶着他走到这个小院子门前的时候,突然一股香味,刺鼻的香味,扑鼻而来,她使劲用鼻子闻了闻,香味依然是那么浓烈,那么清香,这破旧的工棚里,怎么会有这么香的气味呢? 闻到这香味,蓝天的脸上也满是笑容,他自言自语地说:“十几天没闻到这香味了,我都想了。”他说着掏出钥匙,打开院子大门的铁锁,他推开门,小院子里是一片一片盛开的小黄花,香气就是从这盛开的小黄花中散发出来的。 “这是什么花?怎么这么香?”周兰马上开口问。 “这是夜来香,一种不起眼的花,春秋开花,晚上香气扑鼻。”蓝天很自豪地介绍说。 下乡两年多的周兰,还真不知道有这种花,她摘了一朵,放在鼻子上闻一闻,芳香沁人心脾。她连连点头:“夜来香,真香,真是好花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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