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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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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铭不明所以,诧异地看我,说:"专心点,老婆,等天放晴了,我一准给你买盆又大又好看的杜鹃花回来。" 有些东西是一去不复返的,新的花,再美丽,也不比原来的,珍藏过我的许多心事,见证过我的许多时日…… "好的。"我回身笑着对他说,"看电视去吧,一会儿就好。" 他就快乐地走了。 他是个知足的男人,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他有哪里不好,我不是想要失去他,我的生命里如果失去了他-将是一件很痛苦、很失落的事。 我们一直配合得很好,在这婚姻的城堡里,分工明确,彼此关照…… 那么我又在做什么? 我摇摇头,不能再想了,总不能让土豆丝再次糊掉。 那些白胖的土豆丝,被上下翻卷着,空气里渐渐有好闻的饭菜的味道。 这是家的味道,嘉铭曾经说过,只闻着,都感觉是幸福的。 那么,吕静的家,充满着油盐酱醋的人间烟火,是否也如此这般,看起来充满了幸福? 幸福?是个怎样的概念? 是不是,它就在我的身边,但我却无视它的存在?心存幻想要去找一份看似热烈实则虚无的爱情?我自己都知道是自欺欺人,却还想着要勇往直前,我这失了理智的女人…… 此刻,我觉得,那在油锅里翻腾着的,不是土豆丝,而是我的心,自作自受,又欲罢不能的,被一种莫名的强大的力量左右。 我和嘉铭一起吃完饭,洗碗,一起坐着看新闻。 世界各地充满着不安定,战争、沉船、坠机、爆炸……新闻中鲜有让人心情放松的镜头,也许,安静温馨的,只是眼前的,现在,一个小窝里,两个人相依着,度日。 我斜倚在他的身上,他就腾一只胳膊搂着我,另一只手夹烟。 我转头专注地看他吸烟,袅袅的烟雾里,他的轮廓很男性,淡淡的烟草的气息也让人沉迷。 周小鱼和她的丈夫。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她们。 白天里的一个手术。 其实我几乎每天都要经历大大小小的手术过程,面对各异的伤口和千篇一律的鲜红的血。因为司空见惯,手术完了,关于病人的所有也就从脑海里消失了,关于他们的面貌、伤情及其他的所有,连痕迹都不会剩下。 但今天不同,我在突然间,无比清晰地想到了他们。 "嘉铭,今天,有个叫周小鱼的少妇手筋断了,她丈夫等在外面,大冬天的,额头上都出汗了。"我轻描淡写地说完,又说,"不知道哪天,如果我也受伤了,你等在外面,会不会也是这样紧张!" 本来投入地看着电视的嘉铭猛地转过身来,问:"你说什么?周小鱼?" 我很奇怪地看他,怎么了,反应这么强烈! "噢,我单位有个叫周小鱼的,呵呵,吓死我了,我以为又要给一个职员报销医药费了,不过想起来了,她今天好好的在上班……你刚才说什么?你要是受伤了?想什么呢,多不吉利,我不许你受伤的。宝贝,看电视。" 嘉铭随即又笑了,笑容里满是爱意。 那种说不清的感觉,又那么强烈地氲氤上来,笼罩着我,沉实地压下来,让我觉得难受。 然后整个晚上,我都在一种似睡非睡的状态里,梦见周小鱼兰花一样的手指、从空中颓然落下的胳膊、纵横在手上的鲜血、微闭着的眼睛、她丈夫焦灼的眼神……空气里怪异的眼睛和血腥的气息……铺天盖地,浪潮一样涌过来,与五颜六色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形成汹涌的黑色的洪流,劈头盖脸而来,我就在那黏稠的液体里沉浮、窒息、挣扎,最后被冻僵在里面…… 吕静!吕静! 我极力地想喊出来,但模糊的一丝理智让这名字噎在胸腔里,发作不出来,我就在那浊流里,被冰封着迅速下沉、下沉向无边万丈深渊…… "晓雪!晓雪!" 我醒来,在嘉铭的怀里,他惺忪却充满关切的眼睛在我眼前。 我浑身汗湿,乏力疲软。 一场噩梦。 如在眼前。 6 早晨,太阳又是新的。 昨夜里的雪,下了一尺厚,这场雪是持久而有耐心的,一个多星期以来下下停停,路上的雪刚刚融化了些,又盖上了新的,被来回的脚压得沉实,格外滑。 古代有预测天数的人说:"世上有异像,天相就会有异常。" 那么,这场百年罕见的雪,之所以从天而降,这人间的异像,又会是什么呢? 我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向医院走。 感觉和昨天没有什么不同。走着上班,开始一天的忙碌。 路两边的行道树,褪尽了春华秋实,顶着白雪,团团簇簇的,别有韵致。人们都把头缩在大衣里,弓着身子,在寒风里匆促地走向不同的方向。 蝼蚁。 蜉蝣。 渺小的,即生即灭的生灵。 在这茫茫的宇宙里,在这横有千古、纵有八荒的时间隧道里,我,就是一只蝼蚁,就是一只蜉蝣吧,暂短的生命之旅,转眼也已经度过了花样年华,正在向而立之年迈进,为一些意想得到或意想不到的俗事辗转反侧,其实,转眼,也就老去,所有的一切,终将成为虚空…… 这样想想,很好,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没什么大不了的了,就都开阔了似的,不值得计较什么了,好好地快乐地活着吧! 我对自己说。 可是,怎么才是好好地,快乐地活着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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