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雷池(103)_彭祖贻

一〇三

　　"连跟我说话都没兴趣了？"洪峻说话的时候边小军已经在给他泡茶了，这个迹象表明他还是欢迎自己的，"是你老爸让我来的，说你跟你老妈闹矛盾了，让我给调解一下。"

　　"他倒会用人，"边小军双手捧着茶杯递给洪峻，"他还说什么了？"

　　"他告诉我矛盾的起因是你买了一件T恤衫，胸口有个大骷髅，对吗？"

　　边小军到房里取来一件黑色的T恤衫摆在胸前，上面果然有个白色的骷髅。

　　"挺酷嘛，绝对另类。"洪峻评论说，"穿这件T恤走在街上，回头率肯定超过百分之九十。"

　　"要不说咱们是哥们呢，他们根本不懂。"边小军说。

　　"我估计你是故意气你老妈的，对吧？"

　　"谈不上，我就是喜欢。"

　　"就为这事值得把眼睛弄成这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得禽流感了呢。"洪峻笑道。

　　"你干脆说我非典好了，"边小军也笑了，"洪哥，不瞒你说，我刚才还在想，我堂堂的边小军怎么会是边城和薄英的儿子呢？我都怀疑我的来历了。"

　　"好像还有更严重的事情？"

　　"他们要赶我走。"

　　"往哪儿赶？"

　　"乡下，梅山县，我爸老家。"

　　"去哪儿干吗？"

　　"还不是要我读书，"边小军气嘟嘟地说，"说是要给我换个环境。"

　　"想读书的人什么环境都能读，不想读书就是在天堂待着也白搭。"

　　"他们根本不懂这个道理，"边小军感觉自己找到知音了，"我就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凡是我喜欢的事他们都反对，凡是他们要我做的事我都不喜欢，以前我养过一只小狗，特可爱，我爸硬说我玩物丧志，非让把小狗扔了。"

　　"可能他是想让你集中精力学习。毕竟你爸妈都受过高等教育，希望你也像他们一样。"

　　"像他们一样就一定好吗？"

　　"起码你们家在社会上是一个受人尊重、让人羡慕的家庭。"

　　"洪哥，你别是当说客的吧？"

　　"我说你禽流感了你说你是非典，太敏感了吧？"洪峻有些不高兴了，"我不过说的是一个事实，你不认为是？"

　　"市长家嘛，当然。可我不喜欢当官儿，你不知道我这家多烦，我爸不回来还好，只要他一回家，总会来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完全就没有私人空间，他有时候也烦，说下辈子扫大街也不当官了，可人一来，又得端着，要不道貌岸然，要不作和蔼可亲状，作礼贤下士状，我都替他难受。"

　　边小军的话把洪峻逗笑了，他越发来劲了，"你看不看电视上的桂城新闻？不看吧？我看，所谓的桂城新闻其实就是我爸他们那几个头头开会呀，下乡检查工作呀，几乎把新闻的时间都占满了，每天如此，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多讨人嫌。有一次我跟我爸说你能不能少上点镜头，知道自己这么爱上镜早干吗去了，年轻的时候为什么不上电影学院呢？我爸说我不懂，我还真想弄懂，所以每天看桂城新闻，看多了还真看出点味道来了。"

　　"什么味道？"

　　"我觉得现在当官儿呀，就像是一群不入流的演员在表演，还特别霸道地占据电视画面，时间一长，我估计他们现在去哪儿没摄像机跟着就不舒服了，有镜头对着他们摆造型特来劲。我那天问我妈，说你知道我爸为什么一回家就没精神吗？我妈说是在外面工作太累，我说不，是没有镜头对着，他提不起精神，把我妈笑得七荤八素的，所以我现在一看桂城新闻就乐，还真看上瘾了，除了桂城新闻，你到哪儿去找那么蹩脚的演员每天演还乐此不疲？"

　　"没这么挖苦市领导的啊。我说，你要不真的到梅山县去呆一段时间，住读，早点尝试一下独立生活的滋味，也省得互相看着不顺眼。"

　　"我长这么大还没离开过桂城市。"

　　"那你更应该去梅山，学习成绩能不能提高另说，每天跟同龄人在一起肯定比你现在在家的状态好。"

　　"真的？"

　　"试试嘛，不行再回来，我估计你妈在经济上不会太吝啬，人还自由。"

　　"行，我听你的。你说我妈会不会同意让我带电脑？"

　　"你要真去呀，我试着跟你妈说，看能不能帮你要台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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