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雷池(93)_彭祖贻

九三

　　"小说也可以，故事不错，人物也立起来了，但没有散文集那么纯粹。我其实不主张把文学作品跟影视搅到一块，但市场吃这个，没办法，"吴总编说，"如果说小说有什么不足的话，那就是文体意识在创作的过程不那么清晰，可能是考虑到要搞电视剧，两者都想兼顾，结果反而是对小说文本的一种伤害。我这话说得也可能太直接了一些。"

　　"我妈生前说过，说吴叔叔说话从来不会拐弯。"

　　"我们同学都知道我这脾气，没办法，改不了啦。"

　　"吴叔叔，我有个想法，你看行不行。"

　　"说。"

　　"这两本书在进入流通市场之前要炒作一下，声势要大。吴叔叔你别急，让我把话说完，你大概是想提费用方面的事吧？费用不是问题，需要多少钱你说一声，只要有声势就行，这是一点。第二点，我这是根据吴叔叔你刚才的话临时想起来的，就是小说，你能不能帮我请一位高手再改一改，现在出的这本就叫影视版，改出来的那个版本就叫纯小说。"

　　"纯小说？你这个说法倒挺新鲜。"吴总编笑了。

　　"新鲜好哇，那就印在封面上，"夏景也笑了，"请谁改吴叔叔你定，但一定要是高手，语言风格要像我妈，当然，这事要保密，我还是这话--钱不是问题。"

　　"可惜黎萍已经不在人世了，如果她在，由她本人改一定会更好。"吴总编说，"小夏，听你刚才说话我有一个感觉，灾难让你变成熟了，以前你跟你妈来我这儿连话都不怎么说，刚刚这一小会儿，我发现你办事挺有决断力的。"

　　"我也不想成熟，成熟有什么好，一切都得自己扛着，我也想重新躲进妈妈的怀抱，躲回小孩的壳里，行吗？"夏景的眼睛红了。

　　"别哭别哭，叔叔让你伤心了。"

　　"没事儿，"夏景掏出纸巾擦了一下眼睛，又从包里掏出一本支票撕下一张，"吴叔叔，这张支票你拿着，需要多少钱你填上就是，为你的老同学办事，我想你也不会多要的。哦，还有，这两本书每本都加印一千册精装本，将来纯小说出来了也做一千册精装本，我送人用。"

　　"现在的作家没人能像你这样，"吴总编将支票还给夏景，"先不拿这个，整个操作完了之后，需要钱我不会客气的。炒作的事呢，我想近期先搞一个首发式，多请一些记者，再找几个评论家写几篇有分量的书评，时间定下后我通知你。"

　　"好吧，我等你电话，"夏景站起来，"吴叔叔，你今晚有时间吗？要不晚上一起吃个饭。"

　　"你就别跟我客气了。"

　　"晚上总是要请客的，是新闻媒体的朋友，你要是出席就等于给我挣面子了。"

　　"这么说我不能不答应了？"

　　"谁让你是我吴叔叔呢？哦，对了，还有这书的责任编辑也请上，你看还有什么人带上就是了。五点半啊，地点就在望江楼，要不要我来接？"

　　"不用。我们自己去。"

　　走出出版社，夏景见吕甜甜正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你这样看我干吗？不认识啊？"

　　"真不认识，跟你在家里的样子判若两人。"

　　"逼的，所以说生活是最好的老师呢，"正说着，夏景的手机彩铃响了，"包子啊，你们到了？你们几个人？四个？怎么这么少，行了行了别解释，你就那点能力，我马上就来，十分钟，我说十点半嘛。已经在路上呢。"

　　吕甜甜问："你上午安排了多少事啊？"

　　"就两件事，现在我们去见一帮记者，"夏景上车后将坤包往吕甜甜怀里一塞，"包里有现金，还有红包，你每个红包里装五百块钱，装个五六个吧，放你身上，待会儿到茶楼以前，你瞅我起身离开的空，每个记者塞一个红包。"

　　"见记者还要给钱？"

　　"现在让人帮忙办事，即使是朋友也没白帮忙的。"

　　"人怎么都变成这样？"

　　"你现在还没走进社会，不了解。也不都这样，问题是人家都知道我有钱，"夏景说，"再说咱们还有求人家。"

　　"如果什么事都得靠钱说话，那人与人的关系也太恐怖了。"

　　"嗳，在你洪老师跟前可别说我这样。"

　　"为什么？"吕甜甜问，"哦，我明白了，怕他自卑，是吗？"

　　"洪峻是难得一遇的那么纯粹的一个人，有些人呐，哪怕已经恶贯满盈了，还能装得像个正人君子似的。洪峻不一样，一个无意的错误却让他寝食不安，"夏景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现在社会像他这样的人数量不比大熊猫多了。"

　　红色的保时捷在都市的车流中流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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