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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我从不知道我也会有缺钱的一天。我也以为,宁茂清把我们赶到异国他乡可以,但是总会顾忌亲人情面,很人道地给我们留些生活费。但是这样有所保障的日子,只维持了三年。第四年,我妈和我开始将“温饱问题”提上日程。那时候我的感觉,就是彻底被遗弃了。

  我出去找工作,但是没想到不仅国内看学历,国外也将这个东西看做衡量一个人能力的重要标准。我曾经试图去给一个纺织工人的孩子做中文家教,因为我别的本事没有,自己的母语总比那些后天学习中国话的大鼻子们要顺溜。但是人家上来就要我的学历证明,所以我的结果不言自明,被婉言赶了出去。

  后来,我便再也没做那些做家教的梦,去卖衣服,去摆小摊,去车行学习修理车子,总之,什么好学什么赚钱门槛低,我就学哪个。而这么长时间都没看过文字东西的我,面对这些专业繁冗的名词和法例,自然有些头疼。

  季南安专门给我请了个老师,据说是某大学经济学专业的高级教授,教了我一个星期,就主动请辞。然后,他又不怕挫折地给我找了一个,喏,就是眼前这个。

  不是我不学,实在是这个老师讲得太抽象,来的时候,他在我面前向季南安拍胸脯,说他是某大学的博士生导师,带出了多少位为国家贡献力量的优秀人才,一看我就是聪明的女孩子,所以半个月之内,将我辅导成本科水平绝没问题。

  我还记得当时季南安看着我说:“殷老师,我不要求她是什么科的水平。您先教导她入门,明白这么多名词,明白这些报表是什么意思就好了。”

  为了他这话,我深深地鄙视了季南安N天。

  可是现在,这个所谓的殷教授看着我:“宁董,这个词您还是不明白吗?其实也可以这么理解,我们要达到这样的数据模型标准,就要以获取一定的‘机会价值’为代价……”

  我不懂就问:“什么是机会价值?”

  “宁董,”他抱头,“咱们前天才复习了这个概念的,所谓机会价值,就是人们在为了在某个空间或者时间段中创造一定的价值,而损失的一定数量的自然空间、社会空间或者时间的价值,这个概念,与刚才所讲的,机会成本相似……”

  我的脑子被一串串空间、价值概念而弄得晕头转向,越发迷茫地看着他。

  “您还是不明白?”

  我老实地点头。

  “博导”脸上的褶子更加团结地拧起来,他很哀怨地看着我,那样子仿佛是要叹气,但是只张开了嘴,身后便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请进。”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进来的只会是季南安。别人要是想要来我这里,只会通过秘书传报,唯有季南安有这个特权,会直接敲门而入。果真,来的是他。

  我没想到,坐在我身旁衣冠楚楚的教授竟然突然起身走到他旁边,声音很低,还小心翼翼地看了我一眼:“季总,能不能单独聊一下?”

  季南安点头。

  看着两个人走出去,我知道,我的第二次家教宣告失败了。季南安推门进来,我笑:“人走了?结了工资?多少钱?”

  “嗯。”

  “不会是没要钱吧,就这么巴不得快走?”我低头玩转着笔,“也是,在这儿受了快一个星期的罪呢,再教下去,估计得吐血。”

  “宁董事长,宁蔚小姐,你能不能正经一点,努力一些?”

  他的声音离我很近,似乎还带着股逼迫和恨意。我抬起头,只见他双臂撑在我大大的桌子上,墨黑的瞳眸像是要看进我的心里,那眼神有点可怕,执拗得让人感到压抑和窒闷。

  我吸气:“我没不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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