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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一个老太太的命换他一个大小伙子的命,我觉得值,”老妈咬牙切齿,“我今天就豁出去了,我杀了他,我立马就陪着死!”

  这下,旁边站着的那几个木头桩子才觉得情势不妙,上来拉我妈。

  愤怒的劳动老太太哪儿是那么容易拉住的,何况,我觉得那几个人也不是那么诚心,那副假惺惺的模样,巴不得乱子越大越好。我那姑姑还可以,就我这叔叔,这一路上走来也对季南安不咋样,我估计,他们也巴不得他死。

  我其实也巴不得季南安死,要是论及这个念头,恐怕我比任何人都要强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老妈再一次要扯开我的疯狂,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上前一步将季南安护在后面:“妈,你下手可以,你先把我掐死,你再掐死他!你要是不怕事情闹得大,咱一场场地闹完!”我妈彻底呆住了。大概没想到我这么坚决的护住这个“仇人”,她要拉扯我的手无力地垂下来,整个人有一种哀伤。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拉起季南安就冲出去离开。而这个一米八的男人竟然就这么任我拖着出了房门,也没有什么反应。踏出房间门的那刹那,我听到门里“嗷”的一声号哭,那是我妈的声音。随后,就听到一群人喊,嫂子嫂子,你醒醒!

  脚步立即停住,我知道我妈被我气晕了,想要转身回去看,可是只是侧头,便看到季南安的眼。他沉静地看着我,平日那么深邃的墨色眸子,像是灌满了死水,沉淀的全是哀伤。他的眉毛微微拧起,眼梢却在颤动,我突然懂得,那是男人,在逼迫自己吞下泪水。我的心突然揪疼。然后,拉起他的手,大步离开。

  他的手附着在我手心,软绵绵的没有力气,而我却觉得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加在了相握的手上,沿着汗腻,一分分输入到他的身体里。

  等到完全听不到那所房间慌乱的声音,我突然想起沈嘉烨的话。他说,宁蔚,你真是一个好人。我看着倚在柱子上的男人突然笑出声来。我他妈的确实是好人。确实是。

  他倚在柱子上,像是在想什么事情,我这人最是心软,真的看不得别人哀伤啊痛苦啊,那样就觉得他们很可怜——虽然很多时候,我比他们还可怜,也没人可怜我。我扭过头,不想看那个倚在柱子上的男人的表情。可是,坐在回廊那里看了五分钟风景,还是忍不住,便偷偷地看了看他。

  那双深色的眼睛通红,我第一次看到有人会被眼泪憋得那么红,但是却很成功,真的没有一滴液体流下来。鼻子是红的,眉毛甚至也是微红的,嘴唇却苍白。显然他是在努力忍住自己的悲伤。

  我叹气:“唉,你知道我现在最庆幸的事情是什么吗?”

  我继续:“我现在想宁茂清幸亏还有些脑子,立下的遗嘱不是让我嫁给你才能坐享那些权力。要不然就以你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我宁愿不要那些权势,也不嫁给你这样的男人。”

  依然是不理我,可我却似乎听到了低低的一声,回头看去,他的鼻翼微微颤抖,显然是在憋眼泪。

  我再次叹息,从口袋里掏啊掏的,还是没能掏出一张他用的那种纸巾,找出来的,只是一张被我揉得成团状的卫生纸。

  身份不一样,财势不一样,就注定了,我们的消费品味也不一样。但是没关系,反正两者作用都是一样的,全有强大的吸水功能。所以,我递到他跟前,只是直视前面:“给你,你要是难受就哭。我保证不看。”可我等了很久,竟然没人接。

  刚想要抬头看他,停在空中的手却被一拂,那个皱巴巴的卫生纸,飘飘摇摇地飘在了喷泉池子里,迅速吸水分裂。

  “季南安,你丫别这么不识趣!”看着眼前这个死气沉沉的男人,我终于恼火起来,“你以为我还真舍不得你死啊。你丫有种就真去死,只是临死前写好遗嘱,说纯属自个儿没出息自愿,别赖上我和我妈就行!”

  他不说话。

  “你以为你什么东西,我早知道你现在这样,就让我妈掐死你好了。反正陪葬的又不是我,也比看你这个样子好!”我用力踢了一下脚尖,“一个大男人别在这儿装林黛玉,我告诉你,这世界上受苦悲伤的人多了,英国的狗都比你现在有风格!”

  他还是不说话。

  “我告诉你,不光我妈盼你死,你知道这世界上谁最盼你和你那个妈死吗?”我指着自己,“是我!是我宁蔚!我在国外就想,怎么今天这个车祸死的不是你季南安,怎么那个整容失败的不是你妈林早,怎么煤气爆炸炸死的不是你们娘俩,那样一锅端了,连尸体都没有,那该多利索!”因为生气,刚才稍稍平复下来的呼吸再次急促粗重起来,我只觉得大脑氧气稀缺,但有些话还是不说不快,“你这个木头桩子,那股意气风发的劲儿呢?这样算是什么本事!”

  他还是不说话。

  我是彻底服气了,然后在近乎于哮喘症状爆发的情况下败退。不管你多么生气,这一场吵架都是你一个人的独角戏,那个人像是失聪失明了一样,对你的暴怒叫嚣,始终无动于衷。

  我那边还有个生气昏厥的老妈,所以也不是闲得非要看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于是恨恨的,再最后用英语咒骂了两句之后,转身离开。

  回去的时候经过那个房间,林早的尸体已经被挪出去。整个房间空空荡荡的,仿佛刚才那个疯狂的场景从来没发生过。只有床头柜上那白色的药瓶,证明刚才这里确实有命案发生。

  我有点头疼,不是因为又死了个人,也不是因为季南安刚才那神经病的做派,而是关于我妈。我刚才那番作为,这个老太太又不知道会歪成什么样,不管怎么说,胳膊肘朝外拐的名声肯定是摆脱不了的。

  还没想出怎么应付,耳边就出现声音:“你妈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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