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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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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说,你这是什么意思?要是不打算过了,就得提前做准备。 我抬起头看着弟弟,我不知道不想过了还要做什么准备。 弟弟说,姐姐你是真傻还是装傻。要是不想过了,你就要以法律的形式占有他公司的股份,公司法人是他,可你是他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如果你不明不白离了,啥都落不下,不是亏死人了吗? 我说,人都亏死了,别的还有什么用。 弟弟说,太便宜那小子了。当初我看那小子就不是个东西,他有一个习惯性的行为,比如,他往桌子上放一个东西,放下必须要拿起来再放一遍。他点香烟,打火机第一次着了他会放弃,第二次着了才会接近香烟。那时我只是觉得他毛病,后来我的医学知识多了,才知道那是强迫症的反应。有这种症状的人强迫自己也强迫别人,自私、执拗、武断,病态。姐,你被套大了,要想解套就得割肉了。 弟弟的话是有一些道理,但是我知道他没病。 弟弟说,姐,我不是对他有成见才这样说的,你们真的从一开始就不合适,现在摆脱还来得及。你看人家白糖,嫁给苏子哥那么好的人还要离婚了。很简单,和苏子哥在一起没有自我,人家一个公交车的票员还讲自我呢,你怎么就不为自己想想。 我低下头来看手中的照片。照片上的这个女人我也知道,名字叫米瓜,可能是笔名。我看过她写的通俗小说,记得她书中有一句话,说,女人吃饭巴咂嘴与性饥饿有关。我生出了想认识米瓜的想法。可能是出于好奇。 弟弟夺过我手里的照片说,姐你说话呀,你急死我了。 女人爱的能力 年底我当了外科主任。在工作上我是很顺利甚至是很幸运的。我遇到的几例疑难手术,经过临床紧急处理都转危为安。这得益于我不断地学习充电。由于白糖整天在我耳边提醒不能收家属红包,我几乎是外科医生中少有的不吃“夜草”的人。有时候家属跪着非让我收红包,他们担心没有红包主刀大夫不尽心。这种情况我就暂时收下来。下手术台后再退还。我的好名声不胫而走。尤其是我们的女麻醉师,是我的义务宣传员。她建议我们院长应该上报我为政协委员或人大代表,至少也应该树立成行业楷模。人家公交战线有李素丽,我们医疗战线就不能有刘苏子吗?于是院长就找我谈话,让我写入党申请书,让我要求进步。我说,我还是多专心业务吧,我对患者认真负责就算是我思想进步吧。我们院长钦佩地说,哎呀刘主任,我真是没看错人啊。你在我们医院实习的时候,我就看准了你。分配的时候我首先考虑到你。这么多年你给我给我们医院争了不少光啊。你树立起了医院的正气,在社会上争得了良好的形象,我们医院效益稳定,医疗事故少,与你有关系啊。我过几年就退了,你来接我的班。院长还说,刘主任,你可真不像从基层来的人,那些人一旦在城里站住脚,会挖空心思往上爬,为了彻底改变命运。我有点失笑。院长真有意思,他没有说从农村来或从下面来,他说基层。我这一笑,惹得院长也笑了。他说,刘主任你可真憨。 我要把我当外科主任的消息告诉辛曼。寒假到了,我领着女儿回老家。我已经离开老家十几年了,镇子上的变化还不很大。下了火车,我沿着一条马路寻找我和辛曼住过的家。路过一家农贸市场,远远地我看到了辛曼。辛曼蹲在地摊上卖年货,眼前摆着柿饼干枣糖果还有鞭炮大白粉。辛曼头上扎一条头巾,脸冻得通红。我高考的那一个冬天,我上晚自习时辛曼就老在校门口等我,她扎着一条头巾脸冻得通红。那时候我们学校的门卫酒糟鼻子张头儿,总让辛曼进房间里烤火。这中间过去了十几年,我经受了人生毫不留情的教训,我的心伤痕累累,我终于回来了。我抱起甜甜朝辛曼走,我在心里喊着辛曼,我在重述着我离开辛曼时想说的话,你等着,等着我回来娶你,辛曼--- 我站在辛曼面前,辛曼站起来得太猛,打了个趔趄。 辛曼还住在我们的老屋里,老屋翻新了一下,看上去还过得去。酒糟鼻子给辛曼留下一位九十多岁的老母亲,她一手扶着床头另一条胳膊在做广播体操,她边做弯腰运动边说,我怎么还活着呢我怎么还不死呀。 一家人坐在饭桌上,辛曼给我们夹菜,她笑眯眯地看看我看看甜甜看看小苏,她说,我的三个孩子一齐长大了。她这话是对我说的,她在界定我们的关系。辛曼看上去非常高兴,她的眼角笑出了细密的皱纹。她笑盈盈地给老太太盛汤,却被老太太打翻了。老太太显然吃饱了,她用枯枝般的手抹了嘴之后掀掉了饭桌上所有的东西。她颤抖着没有牙齿的牙床说,你们还活着,还吃饭,我儿子都死了,你们还活着。我儿子活得好好的,我打算让他活一百岁,自从你这个狐狸精进了门,我儿子就越来越败兴。我孙子和我儿子长得一样样的喜人,你却不让我孙子姓我们老张家的姓,你这个丧门星。老太太向辛曼挥起了拐杖。甜甜吓哭了,小苏显然久经考验,上去抱住奶奶擦她的鼻涕眼泪。 老太太哭得很可怜,她说她想他的儿子,她还活着她儿子就死了,这是什么世道啊,老天爷没长眼啊。哭够了,她就喊辛曼。她说,再给我做饭,我儿子还没吃饭,我要替他吃呢。你给我做红烧肉,我儿子最爱吃红烧肉。辛曼上来哄她,怕她吃坏了。她用枯枝般的手打辛曼。小苏过来抱住奶奶。奶奶就把小苏揽在怀里,在他的脸上鼻涕眼泪地亲。我的心尖子呀,我的老命蛋啊,奶奶没你怎么活呀。下午她又喊辛曼,背我出去晒太阳,我都发霉长毛了,你也不管我。你把我儿子妨死还想暗害我吗?我偏不死,我要死到你后头呢,在我眼皮底下你不要想找男人,你死了以后,你得和我儿子合葬,你生是我儿子的人死是我儿子的鬼。辛曼把一只躺椅放在院子里,我过来背老太太到外面晒太阳,老太太就故意在我背上撒了泡尿。辛曼给她换干爽衣裳。老太太说,你给我穿的是什么破衣裳,我连一个虱子都摸不着,你让我闲着干啥。我要摸虱子,把那个长嘴的东西捻碎,一个一个的,才解恨。 到了晚上,老太太还没消气。辛曼给她洗脚,她故意把水溅到辛曼脸上。之后她四仰八叉地睡在一张大床上装睡,不给我们挪地方。我们四个人只好挤在里屋的炕上。 我们之间隔着甜甜,她伸手抚摸甜甜,我也伸手抚摸甜甜,我们的手像十几年前那样握在一起。我爱着她,我从来就没有忘记过她,再次闻到她的气息,我的呼吸像窗外的月光,清亮而停滞。我对于她,就像婴儿对于乳房,老,丑甚或是脏都没有关系,我对她充满了依赖和景仰。可是我听到老太太摸摸索索地起来了,点着拐杖进了我们的房子。她站在炕沿前掀开我们的被子说,你们男男女女的睡在一起干什么,别看我眼瞎了,我心里亮堂着呢。我闻见你们身上一股臊味儿。说着她就往炕上爬。我赶紧下地,扶她上来,把甜甜抱走,我和甜甜在外面的床上睡下。可没有一刻钟,她又起来了。他说辛曼要暗害她,给她的嘴里塞耗子药。她点着拐杖又要到床上睡。我又抱着甜甜到炕上来。可是老太太在睡过的炕上已经结结实实地撒了泡尿。无奈我们四个人挤在一起睡,互相搂着,天就亮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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