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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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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白糖,你不给我改正错误的机会了吗? 我的心里充满了绝望,我是一个年轻有为的外科大夫,我还会有很光明的前途,我娶了一个公交车上的票员,现在她已下岗。可是她提出离婚。我对自己绝望。 白糖说,你并没有犯什么错误,只是我们之间发生了一点误会。这个误会的产生我是有责任的。但是这件事情给我拉响了警钟,它让我意识到了一些我过去没有意识到的事情。首先,在我们的婚姻中我不能犯错误,我如果犯了错误,你不会为了我们的家庭为了我伸出挽救之手,因为在你的心中我没有犯错误的权利,我始终是一个售票员,你是一个外科医生。你的中枢神经在时刻提醒着你。其次,我们之间的距离让我永远成为你的附属,不能因为我成了你的妻子我们就变成了零距离。我在你面前自卑,你在我面前自责,我们已经失去了美满家庭应该有的最基本的和谐。如果我们分开了,我是一个有着独立身份的人。我还可以像当初那样重新开始,我有这个信心。甜甜总是喜欢让你去幼儿园接她,七岁的一个孩子就知道你比我优越,更何况社会上的人呢?也许培养甜甜成材的手段并不在于我拼命给她挣钱,而在于提升我的社会地位,在于我成为她的榜样。过去走入大学校门的惟一途径就是高考,现在社会多元化了,只要你是个有心人,你可以实现你认准的任何理想。 我说,白糖,你的身体不好。我不能同意离婚。 白糖说,不就是没有子宫吗?当初你爱我是因为我有子宫吗?就凭着我这个人,我这颗心,该得到的我会得到的。 我是一个男人,我还是想挽留她。我说,我不能同意离婚。 白糖说,那我们之间还有吗? 这句话让我对白糖更是刮目相看,原来白糖对婚姻的要求如此之高。 我说,再相处一段时间吧,我们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得很好。 白糖说,不对,我们在一起就会失去有可能遇到的缘份和幸福。 白糖的坦荡让我无言以对。 离婚对于男人来讲是个什么概念呢?男人离婚不是失去一个女人,而是失去了家园。这年头两条腿的蛤蟆没有,两条腿的女人像大街上的出租汽车一样多。女人已经不是城市男人的根本问题。但不管哪里的男人,没有家就相当于丧家之犬。 我真的想极力挽回我们的婚姻,但是白糖的心死了。或者说白糖的心很大,她有权力让自己生活得更好更真实。办手续的那天,白糖一早起来就梳洗打扮,她想把自己捣饬漂亮点。到了办事处省得别人说这个男人抛弃了下岗工人。她把甜甜交到我手里,我把家里存款的一半给了她,她没有拒绝。 与性饥饿有关 就像上一次父亲突如其来地到了我家一样,母亲和右派父亲又突然来了。对我是突然的,对丈夫不是。他把二老从火车站接回来,下厨房给他们做饭,忙得兴兴头头的。饭桌上他不停地给父母夹菜,用眼睛瞟我。他对父母亲说,蓝绸子这几天跟我闹了点小别扭,一直不理我,她脸色不好是冲着我的,你们二老可别多心。夫妻间哪有勺子不磕碗的,妈你说对不对?蓝绸子本来就让您娇惯坏了,到了我这儿我接着宠,一点气不能受。唉,谁要咱们都爱人家呢,你说呢,妈。 他说母亲娇惯坏了我,这是母亲最爱听的一句话。她说,绸子虽然不是我亲生的,可我对她比亲生的还要亲。蓝骄子都说我偏着他姐姐,左右邻居更不用说了。我这人没啥优点,只有一点,死是个心善。我第一眼看到绸子,只有一鞋壳子大,我这心就开始疼啊,她是我一天一天地疼大的呀。可我对蓝骄子就没怎么上心,绸子知道的,我都没怎么抱过他。 右派父亲听了这话,赶忙给母亲敬酒。母亲接过酒说,这酒你还真的应该敬我,你还真的应该感激我,当时的社会对你不公平,可你有眼力啊,你命好啊,你真是找对人家了。你就慢慢享后福吧。这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呀。 母亲永远都是那么健谈,尤其是谈到她自己,仿佛在说另外一个人,用谦逊的口气对这个人大加赞扬。她的开场白是,我这个人有很多的毛病,但是我最大的优点是----她总是能渲染出一种气氛,让人相信她是真的她是对的。并且一说起自己就上了发条一样停不下来。 母亲干脆放下筷子不吃了,正式开始说。八九年学生闹学潮的时候,我看着娃们可怜,我把成车的“香一刀”肉肠发给静坐的学生们。后来这些娃们一看见我就叫我“香一刀”阿姨。可是好心没得好报,我本来是办了停薪留职的,单位领导听说我给学生送香肠,让我作检查。我说我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做检查,这样他们就开除了我的公职,不让我承包肉联厂了。开除了好啊,正赶上那年抢购风,我揣上现金到厂家去提电器,我手头有钱周转得快,我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卖过一百多台电冰箱电视机,三百多台电风扇,四百多个电饭煲,十八英寸的康佳彩电卖四千多块钱啊。这一阵子风过去后,正琢磨着找点事再干干。一个雨天我从街上往家走,路边买了两把雨伞。我看见我的一个外贸的熟人正头上顶着塑料袋躲雨呢。我就送了他一把雨伞。这个熟人对我说,外国人最喜欢我们中国的山羊绒,尤其是鄂尔多斯的山羊绒,是最优质的软黄金。要加大对中国山羊绒的进口配额。我一听好啊,天晴了我就找了一个库房,加强了防火措施,组织了一个班子开始收羊绒。我在鄂尔多斯的各个牧区都设了点,派专人把质量关。当地的牧民看到有很多人收羊绒,知道这玩艺儿金贵了,他们就往羊绒里参白糖水再粘上沙子压分量。我把你父亲葬礼上收的五百多块布料幛子拉到牧区去,挨家挨户送到有羊绒的牧民家里,让他们把没参沙子的羊绒卖给我们。牧民们稀罕衣料子,看着我心诚就把最好的羊绒给了我。蒙古族女人是当家的,我跑到他们家里调节婆媳关系,说合夫妻矛盾,女人们把我当成了妇联干部,啥话都跟我说。谁家羊绒里渗沙了,就来给我通风报信。手里有钱好赚钱啊,那一年我是咱们全省的个体羊绒大户。厂家跟我要羊绒的时候,我的价格翻了两番。那生意做得真红火啊。我这人说的多做的也多,瞅准方向了一头就扎进去,根本不考虑走通走不通,根本不算计哪条路更近更好走。有些比我聪明的人总是在不断地合计,不停地考察,等他准备行动了,我已经到达目的地了。可是以后我也不会蛮干了,你们没听电视上老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吗?其实意思就是科学技术能赚钱。现在你父亲研究出了好几项高科技的生物技术,已申请了专利,我要把他的技术转化为产品。我要和你父亲合作一把了。我们打算在省城收购一家破产的药厂,向卫生部门申请制药许可证,搞一个省内最高档次的生物制药厂,让你弟弟蓝骄子打通全国的医药销售网络,我们一家人一部分搞物质文明一部分搞精神文明,好日子在后头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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