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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白糖见了我就哭了,说你为什么要这样啊。

  考虑再三,我给白糖做出如下解释。我说,我的继母已经嫁人了,她对我不应该有义务,我不想拖累他们。我现在有你,生活过得去。

  白糖说,那你也应该见他们一面啊,你不是说你想家吗?你不是说你想你的后妈吗?你后妈一定对你很好啊。

  我说,我见了他们他们就得给我生活费,我不想要他们的钱。白糖信了我的话。她认为我是个不重金钱的人。如果白糖稍微动一下脑子,就能想到,这也不是不见他们的理由啊。但是她信了我。他认为我绝不会是同学们所说的忘恩负义的小人。

  我和白糖没有什么浪漫,我们与我们的年龄好像不太相符。白糖没有什么幻想,她也不提以后结婚的事儿,她只管今天。她家有一台标准牌的缝纫机,下班后她就给我们做一些简单的衣服。白糖很会打扮,一块雪纺绸,在缝纫机机上捏巴捏巴就是一件连衣裙,穿一阵子新鲜就拆掉,改成一条长裙。毕业那一年她给我做了一套中长纤维的西装,她让我穿上,我们到大街上显摆。我们结婚后的很长时间里两个人惟一的浪漫就是拉着手在街上走一走,我给她买上一只冰棍,后来是雪糕,再后来就是冰淇淋。春天我们会骑上自行车到郊外踏青,这样又好玩又省钱。白糖一高兴就唱那首台湾校园歌曲《赤足走在田埂上》。当时台湾校园歌曲首先在大学生中流行起来,社会青年唱台湾校园歌曲好像还有点不配。只有单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白糖放开了歌喉。

  黄昏的小村道上

  洒落一地细碎残阳

  稻草也披件柔软的金黄绸衫

  远处有蛙鸣悠扬

  枝头是蝉儿高唱

  炊烟也袅袅随着晚风轻飘散

  赤足走在窄窄的田埂上

  听得脚步噼叭噼叭响----

  白糖有点五音不全,她唱得让我提心吊胆。音乐是一种很挑剔的艺术,哪一个音素偏离一点方向就变得怪异。但是白糖高兴我就高兴。可是后来结婚以后不知不觉地反过来了,我高兴白糖就高兴。

  毕业后我分配到一家市级医院做外科大夫,第一个月的工资我买了两件米色风衣,一件给白糖,一件给蓝绸子。蓝绸子有了一个很帅的末婚夫,像电影里的男主角。可是男人长得太完美本身就是一种缺陷。这种缺陷在不远的将来就显现出来了。

  单位给我分了一间八平米的宿舍,小是小一些但我心里很满足。白糖更是乐颠颠的,一下班就往我宿舍跑。她今天带来窗帘,明天带来炊具,后天带来被子,大到黑白电视机小到暖壶塞,从来没空过手,渐渐我发现这是一个家了。

  终于有一天她没有走。那一夜我发现白糖的身体是一个陷阱,外强中干的我立刻粉身碎骨。我爱任何一个女人都是从爱她的身体开始的。很多人都经验之谈地说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要有共同语言,其实男人和女人要什么共同语言呢?比如我和白糖,她不知道我这边开肠破腹的事儿,我也不懂她那边拉拉杂杂的事情,我们在一起生活那么久几乎没红过脸。克林顿和西拉里有共同语言,但他们的婚姻是完美的吗?最后我们分手也不是因为没有共同语言,我们只是失去了共同的身体语言。

  白糖把她和盘端给了我,每次都是热腾腾的。她不懂得拒绝,不懂得给自己留一点余地,也不懂得以退为进,她孤注一掷地纵容着我,让我在他身上泛滥成灾。就这样我深深地爱上了她的身体不能自拔。这难道不比爱上一个女人的或美貌或聪明或地位或金钱更高尚吗?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只要白糖不在我身边,我就像睡觉没关门,不至于活不下去,但总是睡不踏实,于是我说,明天你请一天假,咱们结婚。

  白糖抬起头来看我,一脸的宠辱不惊。看得出来,白糖早看到了这一天,我口气的一惊一乍,显得倒有一些张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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