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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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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了解到了相互间的窘迫处境以后,千伶和KEN整夜相拥,流着眼泪,倾诉着内心的委屈,彼此安抚着,一起幻想着美好的未来。KEN信誓旦旦地保证,他会出去找一份零工,哪怕是扛沙包背水泥,他都会拿出一家之主的责任与气概,想方设法维持这三个月的住房月供款和基本的生活开销。 “明天我就重新找工作,”千伶依偎在他怀里,“我会帮你分担……” “不,”KEN捂住她的嘴,“乖乖,你安心呆在家里,我发誓,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绝对不让你再遭受那些流氓的欺辱了。” 他们拼命拥抱着,不停地变换着躯体的姿势,怎么做,都嫌不够贴近似的,仿佛恨不得深深钻入对方的血管和脉络,成为对方身体里的一滴血液,甚至是一根纤维。 千伶从来不知道,原来拥抱的滋味,比做爱更加深刻,更加惬意,更加销魂摄魄。她在KEN的怀抱里,因极致的甜蜜而筋疲力尽。 翌日千伶醒来,KEN已经无声无息地做好了早餐,摆放在桌上,雄心勃勃地出门去了。他给千伶留了张纸条,没有写字,信笔画了一个大大的笑脸。千伶捏着纸条,怔怔地微笑了。 那一天,千伶是快乐的。她精神抖擞地做了一次彻底的大扫除,哼唱着歌谣,把地板擦得光可鉴人,把马桶洗得雪白无暇,把厨房刷得一尘不染,又把KEN凌乱的衣橱从头到尾清理了一遍,将过季的冬衣送到了干洗店。 做完这一切,千伶并不觉得累,她去菜市买了菜蔬,去书店买了菜谱,依样画葫芦,烧了一锅美滋滋的甜酸咕噜肉。 KEN回家的时候,表情像他所画的卡通娃娃一样,是笑着的,不仅如此,他还携了一枝深红的菊花。千伶扑上去,惊喜地问,工作有眉目了? KEN摇摇头,把她搂进怀中,对她讲述了求职的经过。他见了几份工,都没有收获。不过,在一家兼送外卖的餐厅门外,他发现了一圃茂盛的菊花。他偷偷摘下了一枝,带给千伶。 “乖乖,你放心,明天会有好的机会。”KEN肯定地说。 千伶愿意相信他。她拉着他的手,满屋子转悠,叫他欣赏她的劳动成果,然后命令他闭上眼睛,喂他一勺咕噜肉,让他品鉴品鉴她的厨艺。 那枝菊花,千伶插进了花瓶。隔了一夜,花蕾完全开放了,花瓣舒展开来,很淡很淡地香着。可是第二天,KEN的笑脸,却比前一天的,缩小了一些,黯淡了一些,但是这一次,他带回了一只甜橙。一个偷税的小贩载着一车水果,被城管执法人员追撵得满街逃窜,水果散落一地。KEN捡到了橙子。 “这是一个吉祥的兆头,不是吗?”KEN说,“我会找到工作的。” 他们分享了那只甜橙,以及甜橙所带来的光明和希望。 可是,KEN依旧一无所获。菊花盛放了,又委顿了。一天接着一天,KEN的笑容渐渐褪了色,他笑得越来越勉强,他的拥抱,也变得越来越无力。而千伶不敢再去翻动那本色泽诱人的彩色菜谱,她不得不捏紧瘪瘪的荷包,尽量少买肉,尽量少放油,像是一个偷工减料的蹩脚厨师,奉上的食品材料越来越单一,质地越来越糟糕,分量越来越稀少。 “咱们会有办法的,”KEN撑持着,安慰千伶,“不就三个月吗?等停职期一到,我就去求台长,那会儿,她的怒气恐怕也消除了。” “如果她仍然不死心,仍然缠着你,你不是还得接着看她的脸色?”千伶惶惑。 “大不了,我写封辞职信,拍灰走人,不在她的屋檐底下受那份窝囊气,”KEN口出豪言,“乖乖,你要知道,一斗米,不会憋死英雄好汉的!” 然而千伶知道那是会的。 她在信箱里发现了银行寄来的催款信,KEN贷款买的房,要是再交不出月供,就会被银行强行拍卖,变作他们生命里的海市蜃楼。水费、电费、光纤费、电话费、天然气费、垃圾清运费,一张张的帐单纷至沓来。每打开一回信箱,千伶都像是做了一场胆战心惊的噩梦。 千伶不再有兴致打扫卫生、研究烹饪,她茫然坐在沙发里,盯着电视。午间新闻浓墨重彩地渲染着即将到来的寒冬,主持人笑语嫣然地幻想着北方的第一场雪。千伶望着屏幕,脊背飕飕发凉,似乎一股西伯利亚寒流,已经携带着狂风落叶,在KEN的房间隆重登陆。 KEN的冬衣,还放在干洗店,因为没钱付费,千伶没办法取回。离开费宅时,千伶是净身出户,她的貂皮大衣和羊绒毛衣都没带走,这几个月,她购买了一些应季的衣裙,由于手头紧迫,她还没来得及添置厚实的衣物。 怎么办?怎么办?千伶不住地自言自语。 她想到首先应当先察看一下床上的被褥是否单薄,足不足以应付每个冰冷凄伤的夜晚。甫一起身,她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天花板宛如倒塌的石块,排山倒海压顶而来,她的眼前刹那间一片昏黑。 千伶晕了过去。 5 你怀孕了。 大夫扫了一眼化验报告,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千伶傻楞着。 短暂的晕厥后,她醒了过来,挣扎着走到了最近的一家医院做检查。医生问了问情形,开出几张化验单,让她一项一项地检测。结果在妊娠化验单上,出现了阳性两个字。 “注意营养,调节心情,”大夫说,“再过两周,就可以到预约生产的医院建卡。” 千伶呆呆的。 “下一个!”大夫叫号。 “不,不,”千伶反应过来,急迫地说,“这个孩子我不能生!” “为什么?”大夫看她一眼,“胎儿的状况,目前看起来挺好的,况且你已经30岁,拖下去,搞不好会失去做母亲的资格。” “不行,我现在不可以要孩子,”千伶闭了闭眼睛,下定了决心,绝然道,“大夫,我必须做手术拿掉他。” “如果决定手术,最好在十天以内进行,否则胎儿过大,风险增加,”大夫在病历上刷刷书写着,“不过我还是建议你认真考虑。” 千伶不认为自己有考虑的余地,她捏着病历,去医院的妇产科预约手术的时间。早年她怀上了那个背信弃义的大学教授的孩子,走投无路,吃堕胎药,导致大出血,结果在费智信的帮助下,才拣回了一条小命。因而这一次,她不敢重蹈覆辙,规规矩矩听从大夫的话,到正规医院里做手术。她的衣兜里,还剩下七百六十三元,她计算过,若是在门诊进行常规的流产手术,这笔钱绰绰有余。 可是妇产科的大夫在对千伶进行了身体检查后,告知她,由于她的子宫壁太薄,再度发生大出血的几率非常之高,不仅需要住进医院手术,而且必须有家属在场签字。 “得花多少钱呢?”千伶赶紧问。 “先交两千元押金,多退少补。”大夫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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