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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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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庸人自扰了,"仁希劝慰道,"你回国不久,医药行业的生态链与潜规则,你恐怕还不是太清楚,制药企业的新药进入医院,第一关都是打通医院的各级关系,充当开路先锋的,除了钱、汽车等等,还有免费出国旅游,甚至有些年轻的女医药代表进行性贿赂,这在圈里根本不是什么隐秘,至于如何被列入医保用药的范畴,还有医生的开方回扣,任何一个细节,都是需要费尽心机的。" "给医生的回扣是多少?"费扬沉声问。 "以镇灵丹为例,医药代表给医生的回扣是6元,占销售金额的比重是19.46%。"仁希准确地说。 "镇灵丹的零售价是22.5元,成本不到10元,给的回扣就是6元!"费扬握紧双拳。 仁希默不作声。 "帕斯卡尔说过,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草,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草,"静一静,费扬不无感慨地说,"没有思想,没有精神,人生便失去意义--我想,我永远不可能成为我爹所期望的那种盲从的儿子,不问青红皂白地执行他的指令,继承他的事业,我做不到,我真的做不到……" "费扬,我不明白你那些深邃的哲学,我只晓得,费总对我有知遇之恩,当我一夜之间成为孤儿,从天堂掉进了地狱,是他拯救了我,给了我一个重新面对生活的机会,"仁希正色道,"你晓得的,从前我的父母是我最大的庇佑,在他们的呵护下,我就像是被隔绝在了一座春光灿烂的玻璃房子中,过着白蒙蒙的、单纯洁净的日子,不知人间疾苦,而在费氏,我穿着套装钓过客户,熬过通宵陪客户K歌,曾经为了客户的意思无数次逼着下属修改企划案,讨价还价、笑着催款、反复谈判之类的事也干过。我升过职,加过薪,学会了与自己的同僚貌合神离地相处,学会了与别的企业尔虞我诈,然而,最重要的是,我学会了自食其力,学会了依靠我的双手,养活自己、实现梦想,我的人生由此展开了新的一页,有了全新的开端……" "仁希,你吃过很多苦头,"费扬望着她,"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了不起的女孩子。" "我要说的,不是我自己,而是费总,"仁希道,"费总给了我太多的照拂,如若不是他的垂青,我不会有机缘成为职场上的强者,我的结局,很可能是走上一条不归路,被命运的泥潭吞噬--或许在你看来,费总多了些生意人的急功近利,可是,你别忘了,他同时也是一个爱惜人才、看讲情义的男人,所以,费扬,我在全力支持你的同时,必须慎重地提醒你,请你不要伤害你的父亲,不要伤害他那颗深爱着你的心。" 4 "我想见你。"KEN在电话里说。 他的话语乏善足陈千篇一律,却似一句修炼亿万年的魔咒,持续不断地,散发出冰凉而又强大的光束,牢牢地,将千伶无形地捆缚其中,挣脱不得。 每一回,千伶都暗暗对自己发誓,这是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心软。最后一次听从于他的召唤。最后一次去见他。可是下一次,她还是无法拒绝他。KEN的电话一来,她便克制不住自己,毫无道理地惊喜着,飞奔下楼,迫不及待地去见他。 KEN载着她,在月光下,或是微雨里,沿着一望无垠的河滨大道,漫无目的地前行。无人的寂夜里,摩托车轰鸣着,像是朝着天涯海角飞驰而去。千伶环抱着他的腰,贴着他的脊背,躲避着风的侵袭。KEN的暖暖宽厚的背,像一堵墙一般的,充盈着强烈的、青春的温度和力量。 他们并没有别的什么有趣的节目,KEN甚至从不侵犯她,他只是很绅士、很古典、很隐忍地带着她,去兜兜风,看看夜色。千伶明白,这是偷来的快乐,充满了邪念,充满了罪责,迷乱、狂热,却注定了短暂,每一分秒,都有诀别的凄楚。 在河滩尽头,KEN停下了摩托车,他们就在大蓬大蓬的蒿草间伫立片刻,听着水流的声音,仰望星光月影。KEN时常会带给她几套新出品的碟片,也会约她去看电影。千伶无一例外地拒绝他,她已经不大有勇气与他共同出现在耀眼的白昼。因为她的胸中,住进了一只鬼。一只叫做背叛的可怖的鬼。她怕它。 "总是在夜里见到你,"KEN笑着,轻声抱怨,"我都快忘掉了你眼睛里的光泽。" 这句话,令千伶的心,温柔地轻轻牵痛。 KEN凝视着她,而后,忽然低俯下头,亲吻她的头发,她的额角,接着,是嘴唇。KEN是个有耐性的男人,不像别的男人那么猴急,他缠绵地、持久地吻着她,那样辗转地、那样徐缓地,用他柔和的口唇,以及温情的舌尖,爱抚着她,撩拨着她。千伶不是毫无经验的小姑娘,不过KEN的吻,依然让她缭乱,让她颠倒。 有一瞬间,千伶清晰地感到了他的情欲,年轻男人茁壮的欲望,如同丰沛的大地一般,厚重而又坚实。与此同时,千伶发现自己竟然亦是极度渴望着他的身体。 "不可以……"她用尽残存的意念,推开了他。 KEN没有强求,他放开手,有些歉疚。千伶戴好头盔,主动坐上摩托车的后座,KEN温驯地载着她,回到费宅门口。一直到分手,他们都没有再说什么,甚至没有勇气对望一眼,仿佛两个犯了错误的孩子,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根本不知该如何收拾残局。 千伶蹑手蹑脚地穿过草坪,穿过开花的玫瑰树,穿过铺了厚厚羊绒地毯的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没有即刻开灯,而是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注视着外面的夜空。 "宝贝……"一个声音呢喃着呼唤她。 千伶一惊,直觉地回过头来。灯光亮了,是费智信。这个男人正堂而皇之地躺在她的大床上,等待着她,等待着,临幸属于自己的女人。 "我、出去散了散步。"千伶慌乱地撒谎。 "我睡了一小会儿,就醒过来了,"费智信没有丝毫追究的意思,他撩开棉被,露出肥胖的、赤裸的身体,向她张开手臂,"我想你了,宝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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