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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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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先去,以后你和爸爸也会来的,那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别说胡话,你会好的!”常福生打断她的话,眼圈红了。“你别胡思乱想,我给你讲个汤二娃捡金棒的故事吧!” 常福生清清嗓子,就绘声绘色地讲起来:“从前有个汤二娃,他在川江把船拉。好逸恶劳贪心大,胡思乱想把财发。一天午后日西斜,拉船路过铜锣峡。汤二举目看四下,乱草丛中放光华。他急忙前去看真假,■起眼睛张嘴巴。呀,我说是个啥家伙,原来是根金棒在这达! “汤二弯腰忙捡起,眉毛笑成豌豆荚。这下该我发财了,下辈子都不把船拉。要吃啥来就有啥,冬穿皮袍夏穿纱,杀鸡炖髈算个啥,山珍海味买回家。请媒说亲就迎嫁,姑娘要选十七八,彩礼要啥就有啥,非是我汤二把口夸。南京好耍南京耍,苏杭二州去溜达。 “汤二越想心越大,身揣金棒就出发。晓行夜宿拢汉口,找家旅店便住下。皆因水流河沙坝,栈房就有好多家。房屋样子不差上下,东西南北一■拉。汤二包袱交柜就去耍,从早耍到日落下。汤二急忙回客店,他忘了栈房住的哪一家。金棒放在包袱里,汤二心头火辣辣。他找了街上找河坝,找得头闷眼睛花。到手的金棒搞丢了,癞子的脑壳没得法。 “汤二的美梦泡了汤,仍在河下把船拉。常言道:胡思乱想害处大,忠实勤劳才发家。” 采采听了扑哧一笑,说:“爸爸,这个汤二娃好笨哦,住的地方都找不着了。” “忠实勤劳才发家……唉,你不就是这样吗,可哪能发家呀!”阿秀喃喃说道,叹了口气。“福生哥,我想听你唱船工号子。” 常福生想起阿秀以前来投奔他时,他问她到底喜欢他什么,她就说,喜欢听他唱船工号子……他心里一酸,说道:“好的,我唱。”天连地来地连天, 龙连沧海凤连山, 佛祖连的雷音寺, 观音又连普陀山。 读书之人连笔砚, 生意买卖连算盘, 下力之人连扁担, 河下船工连篙竿。“福生哥,我想再听你唱点别的。” “行,我给你唱个颠倒话。”清早起来头不对,出门还在屋里头, 瞎子看见人咬狗,捡个狗去打石头, 石头把狗咬一口,咬得石头鲜血流, 从来不说颠倒话,眼睛落到渣渣头, 从来不把倒话讲,眉毛跟着汗水流。阿秀笑了。带着笑容她慢慢合上了眼睛……从此再也没有醒来…… 常福生请了道士来为阿秀做破血湖仪式,他要好好地送她上路。所谓破血湖,就是在灵堂桌下放一碗用红纸泡出颜色来的“血水”,代表“血湖”,亲人跪地喝一小口血湖水,从此为亡者生前生儿育女血污他物而解罪,以祈祷其灵魂早日升天。这是女性亡者才做的丧仪。 阿秀躺在一口薄棺里,葬在了埋虎子的那片山坡上。常福生掩上最后一把土,对她说:“阿秀,你好好去吧,有虎子和你做伴你也不寂寞……我和采采会好好过日子的,你就放心吧……” 采采已经哭了几天,这时候怕父亲伤心,一直强忍着。但眼见母亲被土一点点掩埋,知道从此再也见不到母亲了,不由得又哭了起来。她想不通为什么妈妈说在天上,却被埋进这深深的黑暗的地里。虫子会咬她吗?雨水会淋着她吗? 采采细小的哭声凄婉哀伤,闻之使人落泪。阿秀去了,常福生觉得自己的天都塌了一半,要不是为了身边这个可怜的小人儿,他真想一头跳进江里随她而去……他直起身来,朝着江水大声唱道:隔山喊妹山在应,隔河喊妹水应声。 为啥山应你不应,流水有声你无声……凄凉的声音回荡在江面上,江水依然波澜不惊,几只水鸟在水面盘旋着,带着一个男人撕心裂肺的痛,带着一个小女孩的惶惑无助,朝着远方奔流不息。 这一年,宁河镇上来了个皮影班子。镇上逢年过节有唱戏的,却从来没有过演皮影的,大家都很稀奇,全都拥去看。一时皮影成为茶余饭后人人谈论的话题,皮影班子也被请到当地最好的观今酒楼和鉴古茶楼演出。这个班子演出了许多剧目,什么《唐王西征》、《玉山聚将》、《忠义图》,还有热闹的《孙悟空大闹天宫》,看得大家越看越想看。 采采也听说了演皮影的事,心中痒痒,很想去看,正好常福生跟船拉纤去了,她就一个人带着黄虎去了宁河镇。 来到鉴古茶楼,一看要买门票,采采数数身上的几个铜板,傻眼了。她求守门的让她进去,就只看一眼,但守门的不仅不肯,还一边骂着,一边把她推倒在地上。 采采很委屈,坐在地上哭了起来。这时候,一个身着灰色长衫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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