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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零六


  人们纷纷附和:“就是,怪可怜的,好歹是条命呀!”

  有人就对旁边的人说:“你捡了去养着吧?”

  那人赶紧摆摆手说:“不要不要,我连自己都养不活,还能养狗?”

  又有人对另一个人说:“你家里宽裕,要不你带回去喂着?”

  那人也赶紧摇头:“我不要,这狗脏成这样,还不知有什么病呢,别传染给人。”

  还有人说:“这么弱的小狗,不知满月没,恐怕拿回去也难喂活呢!”

  那狗听着人们七嘴八舌,只把一双湿漉漉的黑眼睛望向采采,眼里有无限哀求之意,看得采采心里难过极了。她对父母说:“我们把这条狗带回去好不好?”

  常福生说:“咱家里连逗老鼠的米都没一把,怎么养活得了它啊!”

  阿秀也说:“采采,咱家真是养不了它呀!”

  采采哀求道:“我每顿少吃一点省下来给它不行吗?你看它多可怜啊,又没吃的又冷得发抖,还受了伤,要是没人要它,它就要死掉了!”

  但是常福生还是不答应。他不是不愿意,他是太知道这个家啥也没有,人糊口都难,再来条狗从人嘴里夺食,他真怕连采采都养不大呀!

  常福生硬起心肠,拉采采走,但一向温顺乖巧的采采突然挣脱了他的手,跑到狗旁边抱住狗儿哭了起来。阿秀很为难,对常福生说:“要不,咱就依了她?有时候我出门,丢下采采一个人,有条狗陪着她我也放心。我们一人省一口,也就可以养它了,再说它自己也会找东西吃的……”

  常福生皱起眉头说:“为了条狗,弄得大家都吃不饱犯得着吗?”

  “我是觉得采采这孩子,从小这么乖这么懂事,没向咱们要过任何吃的穿的,连个玩具也没有要过……她第一次想要个东西,咱们都不许……”说着阿秀突然哭了起来。

  阿秀一哭,常福生就懵了,急忙说:“你别哭,她想要咱就让她要吧,你别哭啊!”

  见父母准了,采采破涕为笑,忙把狗儿抱起来,欢天喜地地跟在父母身后走了。那狗很乖巧,哪怕采采不小心弄痛了它的伤口,也一点不挣扎,只把头深深地埋在采采的胸口。

  采采抱着小狗,高兴地对阿秀说:“妈妈,狗狗身上好暖和呀,晚上我要抱着狗狗睡,这样就不会冷了!”

  阿秀怜爱地望着寒风中她瑟缩的小身子,心里一酸,眼泪又忍不住落下来。常福生说:“你看你,不是让带回狗了吗?采采都不哭了,你哭个啥呢?”

  阿秀抹着泪说:“没啥,我是高兴呢,这孩子总算有个玩伴了。”

  小狗一身黄毛,常福生给它起名叫黄虎。黄虎在阿秀和采采的精心照料下治好了腿伤,并很快长成一条大狗,蹲在那里半人高,虎虎有生气,还真有点狗如其名呢。

  黄虎和采采整日形影不离,白天一起干活玩耍,晚上搂着睡在一处,吃饭时有什么好的采采总要分些给它。闲时采采有什么话也喜欢去对它说,那狗就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听着,眨巴着眼睛,一副很专注地侧耳倾听、什么都明白的样子。

  常福生依旧拉纤。随着宁河盐业的复苏,航运业也恢复了兴旺,活儿比以前好找了。他虽然累死累活依然不能让日子过得更好一点,不能在宁河镇重新盖起房子,但总算能让一家人吃饱肚子了。

  这年夏天,常福生接了趟去重庆的活儿。这段时间重庆对宁河盐的需求很大,好多船运都是去重庆的。虽然明知是抠算盘的船,常福生还是决定去,他不想耽搁时间,只希望有活儿干就尽快接下来,拉完这一船赶紧拉下一船,多干活多挣钱。住在河边冬天实在太冷,他想多攒点钱给阿秀和采采做件新棉衣,再买床新被子,旧被子已经千疮百孔,棉花破碎不堪,又黑又干,一点也不暖和了。

  走了两天,常福生越来越觉得不舒服,头昏沉沉的,四肢乏力,还开始咳嗽。他想,糟了,可别是病了!前几天下暴雨,窝棚漏了,他把她们娘俩安置在没漏的一边,自己淋了一晚上雨,第二天雨停了才重新修补搭建棚子。唉,早不病迟不病的,偏偏这时候来生病,这时候病不得呀,好歹也要撑着把这趟走完,不然以抠算盘的吝啬,一个子儿也不会付的。

  勉强拉到重庆,同伴见他病了,劝他留下来去医院看看,歇几天再回去。他一听急忙摇头,在这里住旅店得多少钱啊,去医院看病他也看不起,如果住在这里病好不了,这么远还得花不少路费才能回去,那这一趟就白辛苦了,还不如趁病还没加重,赶紧回去得了。

  抠算盘阴阳怪气地说:“常福生啊,你别要钱不要命,我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要是跟船拉不动纤了,我是不会白养着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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