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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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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他有客,我改天再来找他。”女人扬扬手中的丝帕,扭着腰走了,留下一阵香风。 “这女人是谁呀,你不是说老王是个光棍吗?” “呵,光棍也要找女人的嘛!”常福生笑了,附在她耳边轻声说:“这是老王的相好,做关门生意的!” “什么叫做关门生意?” “就是妓女。这是妓女中最低级的一种,不能和藏春楼的那些姑娘比。她们在河边搭棚子,客人一去就把门关上交易,客人钱一给就会被推出来把门关上。她们也交税的,叫花捐。” “啊,老王怎么和这样的女人相好?” “找不到老婆只好这样了,一来二去有点感情了吧。你要是不嫁给我,说不定我也只能去找这样的女人呢!”常福生故意说。 “哼,我看啊,你对这些知道得这么清楚,说不定也找过呢!”她也跟他开玩笑。 “天理良心呀,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我要是说谎,让急流水把我淹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一天在这河上来来去去,还能不知道这些事?” 阿秀把手捂到他嘴上,责怪道:“我跟你说着玩的,不许瞎咒自己!” “哎,你知道吗,川江号子里也有黄段子呢。拉纤特别累的时候,有人就会提出来让我唱这个,觉得这个刺激,才好使劲拉船。你要不要听听?” “不要啦,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阿秀不好意思起来,急忙说道。 “真不想听?”常福生逗她。 “不想!” “可是我想唱给你听!”常福生说着就唱起来:年年有个九月九,奴家上香魁星楼。 来个小伙十八九,挤眉弄眼把奴逗。 取个银镯二两酒,把奴引进魁星楼。 脱件衣服铺楼口,香篮拿来做枕头。 腰中取出那讲究,插在奴家瓶瓶头。听完后阿秀呸了一声说:“没个正经!” 常福生哈哈笑。她又说:“篮子怎么能当枕头呢,多硌得慌呀!” “那你喜欢拿什么做枕头?” 阿秀意识到自己失言,不由得红了脸,转过身去不理他了。 两人正调笑着,老王打酒回来了。阿秀生火做饭,把矮矮的小方桌搬到船头,三人喝酒吃鱼。傍晚的阳光把江水染得金灿灿的,一轮红日正在地平线上缓缓落下,初夏温暖的风吹去他们一天的辛劳,他们喝着廉价辛辣的酒水,吃着煎鱼,觉得十分的满足。 早上阿秀醒来,见常福生和老王还在沉睡,便轻轻地走出船舱,站在船头伸了伸腰,深深吸进一口清晨清新的空气。 岸边的“过路黄”开得正好,满眼望去一片鲜黄嫩绿,在薄薄的晨光中更显娇嫩。这种细碎的小花一到初夏,就会像约好了似的,一夜之间开得满山遍野都是,季节一过,它们又会不约而同地一起消失,把娇黄让位给一片青翠的绿。但是一到来年的初夏,它们又会准时地回来,热烈地盛放在河岸。 阿秀走上岸边,穿行在“过路黄”中,它们的叶片上还带有露珠,让她的腿感到润润的。一些白色的粉蝶在花间飞舞着,不时收起有着小小黑斑点的翅膀忽地停在花朵上,又忽地飞走了,好像轻轻地吻了花儿一下,怪不好意思似的赶紧跑开了。花朵们有的正在含苞,有的开放,有的已经褪去颜色枯掉,变做蒲公英似的一簇簇白蓬蓬的绒毛。一切都进行得静悄悄的,自自然然的,坦坦荡荡的,每朵花都知道自己的使命和宿命是什么,知道自己即使枯萎也是生生不息的。 她站在岸上,望向长江,清晨的江面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雾气,有些苍茫。在礁石凹进去的地方,停泊着老王的小船,好似依偎在母亲的怀抱。她望着那小船,想到还在香甜地睡着的丈夫,心里涌起许多柔情。 突然,她感到有透明的液体顺着腿流下来。她想:糟了,破水了!难道孩子要生在这山坡上?她努力又走了几步,想回到船舱去叫丈夫,一动更多的水涌出来,吓得她不敢动了。她听老人说过,如果羊水流光了,孩子干生会很痛,也很难生出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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