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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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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办法,我只得摸黑窸窸窣窣地穿衣服。李梦尧马上为我点燃蜡烛,姚文夕也拿出了手电筒给我,要我下楼小心点。我很抱歉吵醒了她们,李梦尧说:“没事,王子终于现身了,我们高兴!”戴绯菲问:“要不要穿上那条裙子?” 显然她们都认定裙子就是打电话的容送的,我也这么认为。但我没有穿,三更半夜的穿条纱裙在校园里晃,会吓着人的。何况这是什么天气,还是二月呢,不吓死人也会冻死人,我才不听她们的拾掇,在毛衣外随便套了件棉袄就溜出了寝室,但校门这时候是锁着的,我只得走后门。远远地,隔着铁栅栏就看见容的黑色奔驰静静地停在对面马路上。见我出来,容打了个弯儿将车开了过来。 一上车,他就抱住我吻。 “颜,我等得太久了!”他激动得难以自抑。 说实话,我是有些感动的。时隔这么久突然出现,在我生日的这天送我成年礼,放在任何一个涉世未深的女孩身上都做不到无动于衷。而且不管我承不承认,不管他是不是我命里的人,我心中的位置是不是留给他的,我还是有些想念他的。他的一切都让我觉得温暖,即便某天彼此相隔天涯,他也是个值得让人怀念的人。 就如此刻,他的吻终于让我也慢慢地升温起来。纠缠了好一会儿,他才恢复些平静。他有些微喘地说:“跟我去吃点东西吧,我十几个小时没吃东西了。” 他将我带到一家会所,喝完牛奶又吃了些点心,他才慢慢缓过来。“飞机上的东西不是人吃的。”他笑着说,然后他握住我的手,温柔地摩挲着,俯身轻轻吻了下我的手背,“天知道我有多想你。家里的事处理得不太顺利,没有处理完我又不敢来见你,怕被你拒绝。现在好了,总算是处理完毕,我签完字就直接往机场赶了。” “Sophie呢?” “归我。” 我如释重负,“那就好。” 他也长嘘一口气,“是啊,太不容易了。”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他终于说,“对不起,本来是想赶到你生日当天过来的,到底是没来得及,能接受我迟到的生日祝福吗?” 我点点头。正要向他送我裙子表示感谢,他抢先说道:“我给你准备了生日礼物,希望你喜欢。”说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天鹅绒的小盒子。 我倏地瞪大眼睛,生日礼物? 他微笑着,灯光下眼睛明亮有神,深情款款地将盒子递向我,“Happy Birthday,颜。” 焚心记·莫云河 1 莫云河多年来一直在想,那个女孩是否会记得他。 多半,是不记得了吧。 她一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遇见她命里该遇见的人。莫云河不免会想,他是不是她命里的人?没有人告诉他答案。他唯一知道的是,她就是他命里的人,在很多年前,就是了。 莫云河第一次见到四月,应该追溯到她满周岁时。他依稀还记得那天早上,老保姆在厨房里跟其他几个用人嘀咕,说父亲要把那个野丫头抱回来,听说还是老爷子的意思。 那个野丫头就是四月。 “野丫头”并不姓莫,姓颜。她母亲颜佩兰不是本地人,具体哪里人莫云河不太清楚,只知道那女人曾是莫家名下一家纱厂的女工,后来做了父亲的秘书,跟父亲好了没多久就怀上了。也因此,那个女人成为整个莫家女人唾骂的对象。 莫家的女人可不少,莫家老爷子生了三个儿子,长子莫敬浦也就是莫云河的伯伯,是个很温厚和善的人,可是他太太却是个顶厉害的女人,身体不太好,常年病病歪歪的,面无血色,很少露笑脸,莫云河从小就怵她;莫家次子莫敬池也就是莫云河的父亲也很温善,文人气十足,可是莫云河的母亲却也是厉害得不得了,发起火来连黄浦江的水都扑不灭,莫云河跟母亲从小就不是很亲,也是极怕她的;至于莫家老幺莫敬添的太太,也就是莫云河的婶婶就更不是个善茬了,她出身大门第,飞扬跋扈,在莫云河的记忆里,如果三天听不到婶婶骂人,会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每次在花园里碰到婶婶,莫云河都是绕道走的;此外还有莫家的七大姑八大姨,那就多得莫云河数都数不过来。莫家老爷子传统观念很强,坚决不准分家,而他自己本身姊妹众多,来往也密切,梅苑那时候很热闹,常常一开就是好几桌麻将。 在莫家,男人在外创家业的时候,女人们就在家里打麻将说是非,而莫云河他们这些孙子辈,很小的时候就习惯了家里喧嚣不停的麻将声,自然也听到了“狐狸精”、“贱人”、“婊子”这样极不雅的字眼。这在外人是很难想象的,因为莫家在上海是鼎鼎有名的大户,自民国时期到现在,无论是嫁出去的还是娶进门的,不是名媛也是大家闺秀,哪个不是举止端庄娴雅,说话斯文有礼。 但莫云河知道,这些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关上门,莫家的女人绝对是另外的样子,骂起人来,跟那些市井妇人没有任何区别。本身她们就没有区别,因为她们都是女人,而女人最喜欢的就是东家长西家短地搬弄是非,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莫家的女人何止三个! 父亲莫敬池和那个女秘书的事在梅苑传了很久了,这样的事在梅苑原本是一点也不新鲜的,经常被梅苑的女人们传来传去。莫家家大业大,男人们在外面免不了惹些花花草草,其中当属三房莫敬添风流事最多,据说结婚前就不晓得谈了多少个女朋友,婚后丝毫没有收敛,只不过明的变成暗的了。相比之下,莫云河觉得伯伯莫敬浦和父亲莫敬池算是比较正派的了,虽然偶尔也有些风言风语,但都无疾而终,传过了就风平浪静了。 但是,颜佩兰无疑是个例外。 起先莫家的女人也没把她当回事,“狐狸精”、“贱人”骂了一通,以为也不会有太大的动静,不想莫敬池这次竟然是认真的,他毅然跟太太提出了离婚。莫家顿时炸开了锅。要知道,在莫家风言风语再怎么传,也绝没有谁敢提出离婚的,包括三房莫敬添,外面不晓得招惹了多少女人,风流事不断,可从未提出过离婚。 这是莫家老爷子给儿子们定下的家规,在外面怎么玩都可以,就是不准离婚,不管对谁也不管什么理由,莫家只认可一次婚姻,除非是内人不在了续弦。 莫敬池算是开了先河。 婚肯定是离不成的,用莫家老爷子的话说:“老子死了你都别想离,你敢离,你就不是莫家的人,带着你的老婆孩子滚出去。” 那阵子,家里闹得鸡飞狗跳,莫云河常常在半夜被爸妈的吵闹惊醒。莫云河的妈妈这次没有扮演泼妇的角色,扮演的是苦情戏女主角,成天泪水涟涟,见人就哭诉,极大地博得了莫家里里外外亲友的同情。偏巧那阵子老爷子病了,莫敬池是孝子,不忍心让老父亲受刺激,他只得将离婚暂时搁下,家里这才平静了些日子。 谁知好景不长,那边怀孕了,于是事情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即便婚离不成,那个女人也不会就此销声匿迹。从老爷子的态度来看,似乎没有先前那么义正词严了,老爷子的动摇,让莫云河的妈妈慌了神。 在莫家,女人们不管怎么搬弄是非,之所以地位稳固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她们为莫家繁衍了子嗣。莫家老爷子旧思想很严重,女人娶进门就是生孩子的,不是摆着看的,只要能生养,其他都不重要。而这些为莫家生养了子嗣的女人里,并不包括莫云河的妈妈唐毓珍。 换句话说,莫云河并不是莫敬池的亲生子。 对于自己的生父生母,当时年仅七岁的莫云河印象很模糊,依稀只有个轮廓,如果不是每年父母祭日时,莫敬池带他去墓地祭拜,他只怕连轮廓都不记得了。在莫云河的感觉里,父母就是冰冷墓碑上静止的头像,虽然一直微笑着“看着”他,但那笑容是静止的,仿佛时光被凝固,永远静止。 “你要在心里永远记住他们。”莫敬池如是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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