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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在雅雅去广州前,我们曾经计划过要做一个“红”的主题派对,因为我在21岁的时候写过一个名字叫做《红》的小说,可是它出现的时候却叫《告别辛庄》了,后来我就又写了一组名字叫《红》的实验散文,可它出现的时候已经叫《古典爱情》了,雅雅很同情我,;雅雅说,即使你再写一个名字叫做《红》的小说,你再写一个名字叫做《红》的实验散文,到后来,它们必然会被改为《白》或《蓝》什么的。

  于是我们就开始筹备这个命名为“红”的不卖门票的派对,我们只要求所有参与者都有正当和健康的职业,我们希望他们自由发挥,或穿红戴红,或热爱祖国热爱人民,可是第二天雅雅突然跑到广州去了,她连一件衣服也没有带就走了,她走了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我百思不得其解,想想自己一个人,孤立得很,就此心灰意冷,什么也不想干了。

  后来迎春花替代了雅雅的位置,她每天都打一个电话给我,让我从床上爬起来,写点什么,如果我不接电话,她就会发一个传真过来,让我接电话。

  迎春花在电话里说她们电视台要做一个名字叫做“非常单身男女”的相亲活动,因为现在大家都在相亲,或“非常关系”,或“非常三角”,或“非常情爱”,什么什么。这是一台互动式的晚会式的大型活动,迎春花说。

  我说,你们搞,关我什么事。

  迎春花说,是这样,我们节目部所有的工作人员包括摄像和保洁员,我们全部都出动了,我们积极地发动我们所有的亲朋好友,可那些小家碧玉们,她们谁也不愿意出这个丑,那么,迎春花愉快地笑了一声,说,你就露个脸吧,观众们看了叫好,你又可以扬名,同时你还可以找到一个丈夫。一举几得啊。迎春花说完,又愉快地笑了一声。

  我很吃惊,我不敢相信我的朋友会这么没心没肝地卖了我。我说,啊?

  迎春花连忙又说,有钱有钱,有很多钱,我们开过会了,你来我们给钱。

  我更吃惊,我更不敢相信我的朋友已经把我给卖了,并且卖了个好价钱。我说,啊??

  迎春花在五分钟之内来到了我住的楼,她坐在我的沙发上,连续不断地说话。她看起来激动极了。我递给她一杯冰咖啡,然后我就看到那杯咖啡在她滚热的手掌里沸腾起来了。她都要哭出来了。

  我安慰她,我说你的节目不可以叫“非常单身男女”,因为那是一个台湾名字,他们已经用得很出名了,别的地方台可以用但你不能用,因为你是一个新知识女性,应该有道德观念。迎春花感激地点头。

  我又说,你千辛万苦做这么奇怪的节目无非是想得到提拔,可你已经是文艺部主任了,再往上还有什么,你要做台长吗,变成一个浓妆艳抹的老女人,穿着黑色的厚丝袜,衣领上别一个硕大无比的金银花胸针,每大早晨八点半坐在市政府一号楼的大会议室里开会?迎春花勇敢地点头。

  我说那么我说完了。

  迎春花说,你真会思考。

  我说当然,我就又想起了我在宣传部的生活,我始终都认为我长期从事的宣传思想工作对我的成长真有好处,我思考得多,所以每年都被评为先进,可是我又思考得不够多,所以我到现在还不是领导。

  雅雅说过,你每天都只要文件发发,横幅拉拉,标语画画,笔头划划,你还有什么烦恼啊?我思考了一会儿说,确实没有什么烦恼,惟一的烦恼就是我每天都吃得太饱了。雅雅你很压韵。

  可是我一直在想,我们的思考方式长期以来都是苏南农村式的,我给我的每一个苏南朋友做过河的题目时,他们中的百分之九十五选择了从牢固的绳索上滑过去,书上说这是严重的性压抑,他们中的百分之五选择了从木头上慢慢地爬过去,书上又说那么除性压抑外的其他都是性冷淡。而且很多苏南女人都这么认为,上海男人奶油,北京男人不洗澡,当然这是很不正确的,因为北京男人也有一部分奶油,上海男人也有一部分不洗澡,所以只有做了上海女人或北京女人,才能真正理解奶油和洗澡的关系,当然那并不难,现在每一个女人都很自由,她们可以自己选择,做什么地方的女人。总之,我们和我们的城市都充满了顾虑,我们有精神危机,我们阴郁,思考和行为方式总是很怪异。

  那么,迎春花茫然,你到底来不来啊。

  啊?我说,哦,我不来。

  迎春花主任勃然大怒,拂袖而去。

  迎春花在早晨九点打来了电话,那清脆的电话铃啊,它在我的梦中成为了巨响。

  迎春花说她改变了主意,因为她昨天深夜回家翻到了一本海派时尚刊物,里面有一篇描写主题派对的文章。

  看了之后,我非常有感觉。迎春花说,首先,我的节目必须从一台纯粹的相亲活动也变成一个主题派对,它的名字不再叫做“非常单身男女”,现在它叫做“男女都要”。第二,我仍然这么说,你要出场,我仍然这么说,我们会全场录摄,但我们只在暗处安排人拍摄,你放心好了,我作为我们台的文艺部主任,我用我的人格担保,我们绝不会拍到你的脸,你的脚,你的背影,任何有关你的图像。第三,你要做一份有标准答案的问卷,我们要在广播电视报上全文刊出,以选定高素质高智商的人,只有他们,才有资格参加我们的这个主题派对。

  我抱着电话坐在床上,不知道说什么好,我问自己,有什么问题可以测定一个人的素质和智商?于是我拖延了几天,然后请追上门来的迎春花坐在客厅里喝茶,然后我坐到我的电脑前面,开始写点什么,我坐了两个小时,最后我找到了一本《书城》杂志,我把他们启思录的第38号题目送给了迎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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