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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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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音机里的新闻无非是凶杀、抢劫之类的东西,从来没有什么可听的,加上我心中着急,那些新闻虽然在耳边嘈杂,却丝毫没引起我的注意。我眼睛只管望着窗外的人和车,心里祈祷这场堵塞尽快结束。 “下面播送一则紧急通知……”新闻播报忽然中断,一个高亢响亮的男声取代了女播音员柔和悦耳的声音,将我和司机的注意力从窗外拉了回来。 “什么通知这么重要?”司机嘀咕着,将声音调得大一点。 通常午间新闻播报是雷打不动的铁桶节目,除非是发生大事,新闻播报年复一年地依照原定计划进行着,一丝也不改变,在这个日益变化的世界里维持着几分冷静与执着,因此在新闻播报里蓦然插进的通知,难免让人有些紧张,我们两人都注意地听着。 “最近一批伪劣保健品流入本市,已导致近百名市民中毒死亡,卫生防疫部门提醒广大市民高度警觉,在选用保健品时应当谨慎,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悲剧。 该保健品为红色、带芳香气味液体……” 播音员还在侃侃而谈,我不必再听也知道下面的内容,心头一时五味杂陈。昨夜我向江阔天建议公开这种红色液体的危害,当时我们都认为政府不会贸然同意进行公开,不料公开的速度竟如此之快,令人欣慰的同时,却也传递了一个信号,那就是——政府部门对这种状况也暂时没有办法。 “……请所有服用或者接触过这种红色液体的市民主动与防疫部门联系,对自己和他人的生命负责,报警电话:*********……”新闻中不但详细描述了这种红色液体的识别方式,甚至对死者的状态也做了小部分描述——这也在情理之中,倘若不是如此,只怕难以引起人的警惕。整条通知大约用了7分钟时间,7分钟后,新闻联播继续进行。 “怎么回事?莫非又是非典?”司机说着又叼上一根烟,显然刚才的通知并未影响他的情绪,我朝窗外看看,人们依旧如常往来,似乎没有听到什么可怕的事情。透过路边店子的橱窗,可以看见电视台也在插播这一段通知,然而人们在电视前来来去去,稍一驻足便离开,那则在我看来十分严重的消息,只不过为他们增添了一条谈资——人们总是这样,当事情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无论多大的事故都象是故事。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了那一系列事件,只怕我也是那些悠闲自在的人中的一个。 看来江阔天他们的会议讨论还是颇有成效,也许在目前的情况下,将那种红色液体的危害以这种方式表达出来,是一种最好的选择。除此之外,我也的确想不出有什么其他的说法来避免更多的人死亡。 新闻联播仍在继续,播报的仍旧是一些花边新闻,我所关心的关于狗的新闻,却一直没有播放出来, 我看看车上的时钟,从公安局出来到现在才一个多小时,想必江阔天所说的会议还没有结束,关于这些事件的处理还没有出来。媒体表现很平静,新闻联播也没有报道昨夜的事情,看来保密工作做得很不错。在没有想出好的应对策略之前,保密是很重要的,否则如何控制惊慌的人群?只是那些目击者的嘴能封住吗?如果那些事情经过市井流传,势必会越传越走形,只怕会比事情的真相更加夸张,反而会引起不良反应。我看着那些自由快乐的人们,不知道他们这样平凡幸福的日子,还能保持多久。如果事情真的跟我想象的一样,那就不仅仅是南城的灾难,更是整个人类的灾难了。 “现在的日子没法过了,”司机一边走走停停地开车,一边跟我唠叨,“去年是非典,今年是有毒的保健品,还让不让人活?哎,你听说没有,昨天晚上好多人被狗咬死了。” “什么?”我猛然坐直了身子,暗暗心惊——果然没有不透风的墙。 “恩哪,”司机眼睛密切注视着路面,见缝插针地寻找着前进的机会,没有发现我的异样,自顾自朝下说去,“听说死了很多人,死得很惨,血都让狗吸光了,啧啧啧。”他轻飘飘地叹息着,显然并不相信这样的传闻。也许很多人都听说了这样的事情,但是通常很少有人会立即相信。让我动容的是他的那句话——“血都让狗吸光了。”这句话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我害怕的正是这个。 我希望那些尸体的血液消失,是真的因为那种红色液体的缘故,而不是被什么东西吸光了,否则实在太可怕了。 真的太可怕了。 我偷偷打了一个寒颤,车子缓慢地爬行着,过了几十分钟,终于爬到了启德医院门口。 我应该先去看貂儿,还是直接去查病人的档案呢?略一犹豫,对貂儿的思念毕竟站了上风,我直奔十四楼,护士办公室里白衣如云,貂儿却不在,其他护士对我发出一阵哄笑,让我很不好意思,慌忙退了出来。我想起刚才给貂儿打电话时她手机里传来的汽车声音,分明是在外面,是我见她心切,忘记了这点。 档案室的管理员是个面相冷峻的老护士,这个人恰好是我父亲的一位故友,虽然对我依旧板起了脸,但是经我低声哀求加上一通谎话,甚至拿出了记者证来证明自己的来意,她终于同意让我查看病人的档案。档案室被封锁在一扇沉重的铁门后面,看来平常很少有人来,门上的铁锈随着开门时的震动,扑簌扑簌朝下掉落。一进门,一股发霉的纸张味迎面扑来,老护士给我打开灯,便走了出去,留下我独自在内。 档案依照时间和科室存放在一个个大书柜内,我只捡近两个月的匆匆浏览,尤其是肿瘤科,因为是绝症患者,我格外留心。档案记录得并不详细,有些专业术语让我极为头疼,只能匆匆翻过。翻了几十本档案之后,发现大部分肿瘤患者,在刚进院时便被判定时日无多,但多数只过了两周左右,便痊愈出院,甚至连那些全身扩散的危重患者,经过检查也发现癌细胞已经完全消失,原本受到重大损害的生理功能也都恢复正常。这实在是让人感到不可思议。我着重搜索医生的治疗方案,在那些密码符号般的医生字体中搜寻着,没有发现任何病人用了那种红色液体,甚至连什么特殊的治疗方案也没有提及。 然而若不是用了那种红色液体,怎么会有这么多生命的奇迹发生? 看到厚厚的病人档案,我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这里的病人如此之多,倘若他们都喝下了那种红色的液体,又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让我翻看病历也有点心不在焉,纸张流水般在我手底下滑过,接下来的的那些档案我无心细看,只匆匆扫一眼便作罢。很快便将两个月来的肿瘤科患者档案看完,正要将那厚厚一堆放回架子上去,不料动作太大,将旁边一叠档案也弄了下来。那时三个月前的档案,有几个纸袋被这一撞,破损开来,内中的文件也漏了出来,我正要收拾,却被其中一张纸上的照片吸引住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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