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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我一边有点心不在焉地跟老妈指着外面的建筑做介绍状,说:"现在是走三环,哦,北京都已经修到六环了,据说还要修到七环、八环。有人开玩笑说以后石家庄都要变成北京的一个区啦……那个三角状的楼是北京电视台,看着挺气派的吧?他们在朝阳CBD又重新盖了一幢,据说造价几十个亿呢。哦,CBD就是中央商务区的意思,反正就是很繁华的地方,有钱人多,公司多……"老妈"哦"了一声,我接着说:"前面马上到马甸了。今天还行,不堵车。北京现在的车太多了,有三百多万辆,平均每十户就有三辆,几乎没有不堵车的时候,老百姓都管首都叫"首堵"了,堵就是堵车的意思……"老妈又"哦"了一声,我接着说,一边指指外面:"看见那个楼了吧,那是北京科技会展中心,我以前就在那个楼里上班,里面有家文化公司,每天早上组织员工在楼道里放音乐蹦迪。哦,蹦迪,就是跳舞啦,可热闹了……"

  我讲了半天,看不出老妈有多大的兴趣。很显然,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想象当中的儿媳妇赵艳身上。

  可是,赵艳啊,你又在哪里?

  到了家里,老妈先是审查了一下房间,顺便对我进行了一番批评教育:"赵艳走多久了,有好一阵了吧?你看你的房间都乱成什么样了,你都在外面闯荡多少年了,还不会收拾家。"

  我嘿嘿一笑,做害羞状地说:"妈,你就别说了,这不是赵艳出差了吗?我一个人也懒得收拾。"心里却更虚。

  看这架势,老妈挽起袖子,准备来个大扫除,我赶紧劝她说:"先休息一下吧妈,都中午了,我们去吃饭,吃点好的。"然后问她想吃什么。

  老妈摇头说不饿,突然一拍脑袋,想起什么似的说:"看我这记性,把给你带的东西都忘了。"一边指挥我赶紧把她提的那个包拿过来。那个包分量不轻,老妈说都是老家的土特产品,有我最爱吃的梨,还有蜜枣、杏仁。"你不是说赵艳爱吃这个吗?我带了好几包。"一边感叹,"这个包太小了,我让你爸给买个大点的,你爸不让,要不可以多带点。不知道赵艳什么时候回来,唉……"

  我看着摆在桌上林林总总、犹如小山一样的各色食品,心里五味杂陈。突然有一种负疚感,不忍心继续欺骗老妈。但是,我又能如何呢?

  老妈变戏法似的突然拿出了一个盒子,说:"来看看,这个T恤合身不,我专门到商场给你买的生日礼物。"

  我一愣:生日礼物?这才意识到今天原来是我的生日。这段时间情绪不好,居然把这茬忘了。以前每年的这个时候就算我忘了,赵艳也会记得的,也不忘记给我送件小礼物什么的。上学时没钱,送本书、钢笔也显得情意绵绵;工作后有钱了,开始送几百块钱的剃须刀、最新款的手机等,虽有一些小高兴,但感动却已明显少了,仿佛爱人之间所有的付出都是天经地义,我对你好或者你对我好是两人相处的正常程序。古人说了,相敬如宾。看来古人比我们更懂得恋爱的真谛。

  一个细节突然从记忆深处冒出--曾经的某个时候,每到我生日的前一天晚上,赵艳总是熬夜,直到零点的时候,会给我打电话、发短信,说要成为这个世界上第一个祝福我生日的人。后来也渐渐淡了,细节渐成回忆。不知多少年以后,我还会不会记得曾经有那么一个人,她曾以这样一种简单的方式祝福过我、温暖过我的心。

  突然有点伤感。在这个世界上,的确没有什么是可以不被遗忘的,某年某月某一天,那一张破碎的脸,赵艳,分手三个月后,你终于忘记我的生日了。

  我换上衣服,在镜子前摆出各种造型,老妈对她的眼光很满意,说:"不错,不错,穿上新衣服后,显得更精神了。没见过赵艳,不知道她穿什么号,等她出差回来了,我也给她买一件,算是我给她的见面礼。"

  我说:"好。"心里却俱是苦涩。心里更加犹豫这出戏该如何唱下去时,电话突然响了,我一看号码,脑海里马上打了一个激灵--

  是赵艳。

  老妈的目光投了过来,我赶紧冲她挥了挥手,说:"是赵艳的电话。"一边往阳台上走。但电话只响了一声断了,我正要拨过去时,振动了一下,是短信。上面只有简单的四个字:生日快乐。

  我心里蓦然一怔,无数甜蜜的往事瞬间呼啸而至,淹没了我的心。那些日子,那些花儿,那些青春的誓言,那些美好的点滴……我微闭了下眼睛,复又睁开。不思量,自难忘,要多少年才可以生死两茫茫……在分手三个月零七天后,赵艳,你毕竟还没有忘记我的生日。

  我把电话又拨了过去,第一遍,没人接;第二遍,还是没人接。我完全可以想象,此时的赵艳一定用手紧握着手机,或者贴在胸前。在每一下振动的声音中,她能感觉到那是我对她思念的心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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