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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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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然在卡拉OK为博她一笑上演脱衣舞男舞步样子又浮现眼前。霓彩灯一条条打在他消瘦而柔韧的身体上……左鸣咯咯笑声依稀在耳,但倏忽却变成那么刺耳的声音。“这房子我还付了四个礼拜的租金,完了你要是愿意搬走也搬走吧。”这就是一个深爱过她的人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天啊,她就快要窒息了,伸出手去桌子上胡乱地摸索着车匙。是的,她要离开这间有股雨夜霉味的屋子,这给过她甜蜜幸福跟着又给她无比伤痛的屋子。可是桌子却没有钥匙,浩然走了,把他的Prelude也开走了。这就是男人,当他爱你的时候甘愿做你的双足,当爱情成为往昔,他却要亲手砍去你赖以行走的双足。 “砰”地一声,她狠狠地摔在地上。床与椅子的夹缝,仿佛是一道峡谷,她跌落峡谷,直感到自己在下沉,下沉,太阳越来越远,温暖的世界不再属于她,仅仅属于别人……耳朵却突然听到风吹枝条飕飕作响,在那里,她望见一簇稚嫩粉红色樱花,夜色早已把它们染成酱红色,像心脏的颜色,正在风中发抖。一直以来,她都以为即使她吊上一棵树,那树也会长出茂密枝叶为她挡风遮雨,可突然头顶上树叶光秃秃的,枝头只剩下一颗赤裸的心脏。 她缓缓闭上眼睛,身在谷底,却仿佛正开着一部车子上了高速。手把着方向盘,车被风吹得直晃,她费劲地不让车跑偏,“拿两只手握方向盘。又偷懒!”这是浩然每次教她开车,最喜欢说的一句话。记得他说这话时总喜欢皱着眉头。 她在谷底拼命地摇头。她感到她面前雨刷器又打开了,为的是刷去随意滋生的他的样子。她仿佛还听见雨刷干干地划过挡风玻璃留下一道悠长弧线。 窗外风越刮越猛,却不挟暴雨,不给她足够画面作发泄的背景。车子突然在高速一个拐弯处踩了急刹车,她能感到地面上留下几道黑印。而车子不当不正地停在路中间。她仿佛听见身后车流响起震耳欲聋鸣笛声,她却把头搭落窗边,听凭四面八方的叫骂,不理会继续的急刹车声,也不在乎别人会停下车把她拖出去暴打…… 窗外起雨时她脸上泪水已经干结,她睡了,梦见跟着一群骷髅赛跑,那些没有血液的纯骨骼居然跑得比她快,骨头与骨头之间摩擦声音大得吓人,却丝毫没有影响奔跑的速度。终点是一面五星红旗,远远望着飘过的那一片红。她输了。 她是在期末考试前两周给露露去的电话。 “露露,来接我好吗?” “果果?”露露开始奇怪支吾着,“你现在在哪呢?”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一个人在奥大图书馆,脑子很乱,有点看不进书了,我们出去转转好吗?或者出去喝点什么也好。”她用露露过去常用的那种志在必得的软口气,说完干涩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觉得自己是个充满理想和目标的人,可现在……” 露露已不是那个时时需要她安抚的小不点了。当果果向她伸出求援之手,她立刻摸起车钥匙:“好,15分钟后你在钟楼等我,我也正好有事要跟你说呢。” 托阳光的福,MissionBay海面一如往昔那样万顷波光,云彩在头顶轻柔地飘过。向下望,这里每天景致无异,酒杯与咖啡杯交响依旧。同是人类,却乔装成不同模样,梳着不同的稀奇古怪发型,做着彼此无法理解的事情。瞧,这会儿海岸线上那对互相追逐的男女,拎着喝剩的啤酒瓶子朝大海抛掷,然后随着飞出的抛物线反作用力笑倒在沙滩上。 红灯转绿,露露赶紧踩油门消失在景致的尽头。 当AucklandHall(奥克兰市会堂)响起整点钟声时,露露她们已经坐在Starbucks(星巴克)绿色软皮沙发上,露露瞪大眼睛望着果果,再次领教那熟悉的沉默。 果果专注地用那细长调羹搅拌口径特大咖啡杯,把冰摩卡奶油均匀地溶进咖啡里。露露忍不住地笑了:“果果,你上辈子一定是磨面师傅吧。”果果被露露的天真逗得咧开了嘴,却欲笑无声。 “露露,我……” 却被露露打断了:“果果,马天已经告诉我了,说你和浩然分手了。” 果果像咬到硬果仁似一震,咖啡溅到白色条绒裤子上。她从桌上拾起Starbucks(星巴克)环保纸巾在那上面蹭了一下:“露露你又和马天……” 露露会意地低下头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会怪我的,可我真的又和马天和好了。”她知道这个时候告诉果果这个消息,对果果该是多大讽刺,可倾诉的欲望还是无可抵挡一拥而上,“其实,我知道你会说找这么个猪头到底有什么好的,可我真的不想离开他,这跟我是不是为他打掉过孩子没关系,我知道你会笑我,可是我真的很爱他,真的很爱他。”她为了说服果果重叠着句式,脸上并无眼泪却泣了泣:“我不知道我们在一起是不是真的快乐,但是失去他我就像失去亲人一样。果果,我是个懒人,我不愿意换个别人照顾我……” “像我的亲人一样”,这震撼的句子鞭笞着脆弱的心灵,果果突然觉得咖啡苦涩地沾在舌头上。她想起两个月前在奥克兰上飞机那一刹类似的感觉,可浩然留下的,却是一阵皮鞭抽打后的疼痛,还有逐渐淡去的淤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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