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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山乡赋(2)


  我与爆竹的亲密接触远远没有结束。从高一到后来上大学前的每个暑假,我都是在与爆竹打交道中度过的。那个时候我已经是做爆竹的好手了,从早上七点左右一直忙到晚上十点多,一天下来能做大概10000个小的爆竹(除去成本,也只有20块钱左右的利润)。福建的7月、8月份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火药在高温下容易发生爆炸,因此这个时候也是做鞭炮最危险的时候。我自己很清楚我时刻都在面临着死亡,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不小心就足以让我像许多乡亲一样死无全尸。但我别无选择,我得多做一点,为上学,或者为以后上大学多存点学费。1996年8月下旬当我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不是兴奋,也不是激动,而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终于解放了,我终于可以不用在死亡的边缘上活着了!

  我们用一根细细的线把一个个爆竹连起来,连成一串,有1000响的、有500响的,也有100响、50响甚至更短的。可又有谁知道,生活却用这一个个小小的爆竹,把我们的生命连起来,连成一串,长短不一,至于每个人的长短,实在是由不得我们的。我庆幸,我的生命终于可以从这些小小爆竹的桎梏中解脱出来了,但能够从中解脱出来的,又有几个?

  我从东南沿海的福建负笈而到了千里之遥的天府之国,对家乡的情况自然了解得少了。然而去年寒假回家,在我回到家的前一天,临村发生爆竹爆炸,据说是在配置50斤火药的过程中发生的,50斤火药让4间房屋只留下地上一个大坑,那个死者,其家人只最后在周围树上、屋瓦上拣得半脸盆的骨头。

  2000年江西发生数次烟花爆竹大爆炸事件,惊动了中央,朱总理指示要限制烟花爆竹的生产,作为爆竹生产地的家乡,自然首当其冲,镇派出所几乎每天都出动公安挨家挨户没收爆竹和与爆竹有关的所有工具材料。于是除了一些人偷偷摸摸做一点以外,大部分了都“洗手从良”了。然后接下来的事,他们该怎样让生活继续下去?毕竟除了做鞭炮,他们多数没有其他手艺。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六合彩(一种赌博)迅速走进了几乎每家每户,村子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少,大多沉迷于六合彩。去年寒假听一长者说,自从禁止做爆竹而来了六合彩,本地的生活水平明显就下降了,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用不了2年,恐怕家家都会倾家荡产。   我能说什么呢?

  关于教育

  教育,说来又是一个多么让人辛酸的话题。
  说来不怕人笑话,我到四岁才会走路。不是我四肢有问题,实在是生活使然。刚出生不久,因为父母每天都要去参加生产队统一组织的劳动,而且总是早出晚归,于是就把我“全权”交给了比我大不到7岁的二姐(就是救过我命的那个姐),于是我便开始了在姐姐背上的四年生涯:早上起床后吃过奶就由姐背着;中午由她背着我到妈干活的地里,放下来吃过奶后再回到姐的背上;晚上吃过奶后差不多就要上床睡觉了,至于其他时间,则几乎全在姐的背上。当时二姐正读小学,于是她便背着我走进课堂,让我提前接受了小学教育。不过那时的我爱哭,一哭,老师就让我姐出去哄我,免得影响大家,久而久之,姐的成绩就难免不受影响,而姐小学四年级还没读完就辍了学,却无论如何也是因为我的到来而给她带来的灾难,而我也因为一直没有得到练习走路的机会而到四岁以后才开始蹒跚学步。

  我从还不到一岁就开始“上学”,如今26年已经过去。这26年是怎样的一段充满光荣与梦想的岁月,我想无需我赘言,我想要说的是,26年前我所进的那所学校,如今还是一如既往地在风雨里飘摇,校舍依旧,操场依旧,惟一不同的,大概要算小学5年级时我们那届同学植树节那天所种的树,如今已经冉冉长成。更让我无言的是,这里进出的学生——其中也包括我同一个家族的众多晚辈,还是如我当年一样,上大学,对他们而言绝对是想都没想过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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