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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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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老板却摆摆手:“别!别!你在这里干吧!干一天15块钱,吃饭由你自己负责,行吧?” 玉儿忙说:“行。”又问,“有住的地方吗?”胖老板说:“有,有!”又自我介绍姓黄。然后问玉儿的地址和姓名。玉儿想,不能告诉他真地址和真姓名。就编了桃林县的一个地址,说自己叫李玉。 黄老板对三角眼姑娘说:“李玉刚来,有些情况你给介绍一下。”又对玉儿说,“她姓王,叫王爱美。” 玉儿冲三角眼点点头:“请多照顾。” 三角眼斜了她一眼,没吭声。 玉儿放下小包就动手整理店内卫生,天热,小店里又不透气,干了一阵子,就热得大汗直流。黄老板从外边回来,见她脸上的汗一道道的,就说:“歇会儿吧。” 中午一点多,玉儿见顾客不多了,那个扎小兔子尾巴的丫头也吃饭回来了,觉得肚子饿得咕咕叫。加上昨天拉肚拉的,双腿发软,头也有点儿晕,就试探着问三角眼姑娘:“哎,小王妹妹,我去吃点儿饭,行不?”不料三角眼姑娘翻翻白眼,咧咧抹得血红的嘴唇,一副挺睥睨的神情:“你想吃就吃去呗!谁还拴着你了?”玉儿想,这丫头说话咋这么呛人?是欺负生人?还是怕我夺了她的饭碗?还是谁惹着她了冲我撒气?但仍不敢去吃饭。 倒是三角眼姑娘拿了个饭盒,咯噔咯噔地踩着高跟皮鞋出了门。玉儿瞅了她的背影一眼,才发现是个内罗圈儿腿。 小兔尾巴丫头对玉儿说:“甭理她,你去吃饭就是。这人是个乌眼鸡,愣难揍。我在这里,也老受她的气。俺妈是有点儿病,但不太重。我就是不想在这里干了。”又说,“老板还不错。” 玉儿到四季风服装店的第三天,那个扎兔子尾巴的小姑娘走了。她一直很勤快地干着。每天早上把柜台地面收拾得干干净净,挂着的服装整理得井井有条,连玻璃门窗都擦得一尘不染。尽管那个三角眼姑娘王爱美老是气哼哼地冲她翻白眼,玉儿却没有在乎。心想反正我在这儿干不长,跟你对付犯不上。黄老板不在店里时,王爱美摔摔打打,指桑骂槐,玉儿只当没听见。如有顾客来了,玉儿先让给她去接待。如她不接待,自己就上前热情接待,而且说普通话。 中午11点40分左右,王爱美说出去吃饭,实际上是跟个修汽车的小民工约会去了。这时店外走进来一个黑黑瘦瘦约摸三十七八岁的男子,肩上还背了个长方形的黑包。玉儿忙迎上去,很恭敬地说:“先生,您好!请!” 男子也说了声:“您好!”玉儿问:“请问您想买什么?”男子还没见过态度这么好、人又长得这么好的服务员,就问有没有白色的圆领衫,也就是老头衫。玉儿问:“是您穿吗?”男子说是。玉儿微笑着说:“对不起,没有。”又指着几种圆领的T恤衫,问,“请您看看,这些行不行?夏季,您穿这样的,也挺合适的,挺凉爽。今年挺流行这几种款式。” 男子看了看那些T恤衫,又趁她去拿样品时,从侧面、后面不动声色地看了她几次。玉儿从衣架上取下一件,放在他身前比量着,又让他看看大镜子。男子就挑了一件浅蓝色带横条纹的,问:“多少钱?” 玉儿仍微笑着说:“标价60,您付50就行。” 男子没再还价,交了钱。玉儿很利索地把T恤衫叠起来,用一只印着四季风的店名、电话号的塑料袋装好,双手递给他,说:“您回去,如果穿着不合适,还可以来换。”又把双手交叉握在身前,微微鞠了一躬,说,“先生,欢迎再来!” 男子又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她,说了声:“谢谢!”转身出门去了。 这个男子,是胡泊。 骑车子走在路上,胡泊就在心里暗暗琢磨。哎,这个小服装店里,怎么有这么俊秀的一个女子?服务态度还这么好,真是很少见的呢! 到了家,冲了个澡,穿上那件T恤衫,只觉得真是挺合适的。去照照镜子,也觉得挺好看。又想起,那个服装店的服务员女子,长得真是挺受看的,鸭蛋脸儿,大眼睛,双眼皮儿,皮肤挺白,体形也不错。晚上,他没有开灯。来到阳台上,把落地窗帘拉开一点,望着护城河两岸以及河水中的点点灯火,老觉得今天碰上的这个女子有点儿眼熟,是在什么地方见过呢?想不起来。当他转身从小门厅的茶几上倒了一杯凉开水,端回来刚喝了一口时,一个农姑的身影突然出现了——两条粗粗的大辫子,穿一件白底红花的衫子,微黑红润的鸭蛋脸,一双纯洁无瑕的黑眼睛。雪儿!胡泊心中的热血“呼”地往上一涌,低低地叫了一声。 中午12点多,玉儿去店外买快餐盒饭时,瞅见一个书亭上挂个公用电话的红字标牌,守书亭的是个20多岁的女子,就过去问:“大妹妹,您这电话能打长途吗?”女子说:“可以。”玉儿估计这个时间秀娟可能在家,就拨她家的号,但一连拨了几遍,都没人接。 第四天,玉儿抽空去邮局买了10个信封10个邮票一本信笺。回到时装店,趁王爱美出去了,又没有顾客的空当,趴在柜台上给爹和娘写了一封短信,说自己到了天河,在一家公司当业务员,一切都好,请他们放心。并说自己经常外出联系业务,地址暂时定不下来。家里先不要回信。她会经常给家中写信的。 玉儿虽然在四季风干得很出色,但黄老板总对她图谋不轨,第五天早上,玉儿领了60元工资就离开了。 从黄老板店里出来,玉儿先到亚苹家看了看。人还是没回来。下一步该怎么走? 也就在这天上午,本来,胡泊想再去那个四季风服装店,再去买一件T恤衫,主要目的是再看看那个鸭蛋脸的女服务员的。可刚要走,小三经理就来电话,让他去春之梦影楼帮着给一对老人拍金婚纪念照。下午,当他又去四季风时,才发现那个鸭蛋脸女子不见了。他装做有意无意地问三角眼女孩:“你们那个服务员呢?那天是她卖给我T恤衫的。”三角眼女孩没好气地说:“不知道!”忽又怕得罪了顾客,忙又换了一种挺和气的口气,还笑了笑,说,“走了!” “走了?还来上班吗?” “不来了!” 转悠到11点,玉儿觉得肚子咕咕叫,才记起早上还没吃饭。又想,如果给那个黄老板当了情妇,吃喝穿戴住宿是不成问题的,可自己那成了什么东西了?玉儿进了一家小餐馆,见里边干干净净,没几个人吃饭,又担心再吃了坏饭,见邻桌的一个男人在吃水饺,想水饺是开水煮出来的,等于高温消了毒,恐怕没问题,就要了四两饺子。一个十八九岁的服务员丫头又端上来一小盘褐色的山东名吃王村老醋和一盘白生生的蒜瓣儿。玉儿想这就更没问题了,就平下心来,就着蒜蘸着醋吃饺子,吃完了又要了一碗饺子汤。去算账,共两块二毛钱。吃这个倒还合算。饺子下了肚,人也精神点儿了,又盘算今晚上哪儿去住。住宾馆倒不会挨宰,可那房间实在是太贵了。兜里还有八百多块钱,住上一星期就报销了,还有吃饭呢? 她暗自琢磨,那些上了吊、卧了轨、跳了黄河的年轻女子,大概也是自己的这种处境吧?一时她直想哭,直想叫几声:“娘!娘!”然后嚎啕大哭一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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