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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七


  潘希年脸一红,转头去看费诺,交握在哪一起的手却是始终没有放开。

  虽然麻药针戳进牙龈的一瞬间潘希年疼得肌肉都在发抖(一半是给自己吓的),整个手术倒是很顺利,也比潘希年想象中的快多了。下手术台的时候她脚还是有点软,被后年也湿透了,但总算是有惊无险,顺利过关。出诊所之后,潘希年抱怨舌头麻木得一点知觉都没了,费诺看她蹙着眉头很是苦恼的样子,把人拉到背阴的柱子下面,递过去一个很是彻底亲吻,吻完之后看着潘希年的脸,一本正经地说:“好像有麻药的味道。”

  潘希年本来还在脸红,听到这句话忍不住伸出手重重捶了他一下,随后跟着费诺一起笑起来,手术的阴影暂时被抛开,她挽着费诺,朝停车场走去。

  走到途中费诺忽然说:“哦,云来托我问你好。”

  费诺出发来西班牙的前一天,云来到T大来拜访他。云来一年前毕业之后,考到家乡的设计院工作,事业稳步向上,这次到T市出差,就专程来看看费诺。

  他一进门看见原先堆满了书籍和资料的书架全空了,一些三年里看熟悉的很多摆设也都不见了。他一愣,差点错过费诺给他递过来的水:“费老师,你要换办公室?”

  “我已经交完辞呈,下个学期就正式离职了。”费诺平静地说。

  云来立刻沉默了下来。

  虽然费诺从来不曾提起过和潘希年的事情,但自从潘希年去了西班牙,从来一直是工作狂的费诺一定空出寒暑假,然后整个人消失不见,直到假期的最后一刻才会重新出现在学校,从未有过例外。这意味着什么,云来当然心里有数。费诺从来不曾隐藏,却也不解释,直到今天,如果不是费诺告诉云来他辞职的消息,云来恐怕也还是什么也不会问。

  “之后呢,准备去什么地方?”他尽量问得轻松。

  答案果然是预料之内的:“目前的打算是回德国,回到本行,不再教书了。”

  云来点了点头,神色不免有些黯然,短短一番话在心里斟酌良久才得以说出:“在您门下三年,学到了很多东西,毕业之后才知道当初您付出的心血。现在知道您不再教书了,回到专职的本行,这当然也是好事,就是不免为后来的师弟师妹们觉得可惜,没有机会受您的教导了。”说到这里他猛地想起,费诺自他研究生三年级起就再也没招过新的学生,原来是早就想好等潘希年学业一结束,就回欧洲去的。

  他心中一时五味杂陈,也不知道再说什么,又一次安静了。而与此同时,费诺看着自己欣赏和器重的弟子,一时也有太多往事掠过心头。

  接下来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云来的工作,顺带提到费诺第二天的飞机去欧洲。云来这才意识到不该久待了,起身告辞,走到门边,还是停下来脚步,缓缓地说了一句:“那也请替我向希年问好。”

  感觉到对方说完这句话之后明显松开心底一根线,费诺同样没有多说,点头答应:“一定,谢谢。”

  费诺说完这句话,半天没等到潘希年的回复,不由得瞄了她一眼。她这才点头:“哦,他毕业一年了吧,工作得不知道怎么样?”

  “我走之前他正好来学校,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很不错,将来必成大气。”

  听他说到自己的学生,又不自觉地用回师长的口气,潘希年不禁笑了。费诺连连看她多次,见她也不说话,也一直等到转到下一个路口,才望向街道的尽头,若无其事地问:“你不问我吗?”

  “问你什么?”潘希年挑眉。

  “问我当年把你推给云来,心里是怎么想的。”这句话陡然变得又轻又快,恨不得急掠过去似的,又不等潘希年真的问出来或是作任何表态,费诺已经先一步自问自答:“有点……不,非常嫉妒。”

  他捏紧了潘希年的手,等待她的回答,可她却微微笑着也捏了捏他的手,更紧地挽住费诺,头亲密地依上他的肩头,什么也没有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

  也是因为牙疼这个小风波,等潘希年恢复到位,不知不觉就到了毕业典礼的前夜。那天晚上费诺和潘希年出去吃饭到十一点才回来,第二天又要早起,所以哪怕谁也没有睡意,还是各自去冲了个澡,准备就寝。

  尽管在一起已经两年多了,费诺每次来西班牙看她,都是在客厅睡沙发。起先倒也还好,但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他的这种坚持让潘希年着实有些着恼,她也并非没有暗示过,费诺似乎也不为所动,一如故我。现在潘希年看着已经收拾好的沙发,总是觉得刺眼,咬着嘴唇坐在一角出神,直到费诺也从浴室出来,看她还没去睡,就问:“明天不是一大早就要起来?”

  “不困。”她抱着膝盖,闷闷说。

  费诺看她头发没擦干,就把自己手边这条浴巾从脖子上摘下来,也坐下,给潘希年擦头发。她起先挣扎了一下,后来还是顺服了,低头,任那齐腰的长发垂下,任费诺的手隔着浴巾抚摸她乌黑的头发。

  “头发又长了不少。”

  他手上的力量正合适,按上头发,让潘希年觉得浑身都放松了,所以听见这句话,潘希年隔了好一会儿才懒洋洋地应了一句:“天一热就疯长,一忙就忘记去剪了,像个疯婆子。”

  “不用剪,我觉得很漂亮,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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