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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


  “我刚才忘记说谢谢,现在补给你。谢谢你。”

  她说得郑重,费诺也微笑,轻声说:“傻姑娘,还是这么客气。你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再说。”

  回到T市后费诺还是先去了学校。一则是学校离机场更近,二则是还有些文件留在办公室,想取了再回家。从进办公室到三楼的办公室这短短一路上,费诺陡然察觉迎面而来的每一个人都在看他,眼神中各色情绪夹杂,好奇、疑惑、陌生乃至微微的不解,却没有一个人真的出声叫住他,只是这样沉默地向他投来目光。

  费诺隐隐察觉事情不对,但他实在是太累了,同时感冒药的效力让他有点昏头,也就没有分出精力拉过人来问一句因由。

  直到他来到自己的办公室门口。

  破天荒的,办公室的房门虚掩着,这也意味着有其他人在里面。眼下并非校工按时清扫的钟点,他也并不和人共用办公室,费诺有些不悦,面上反而没了情绪,只是把门一推,想看看这反客为主的不俗之客,到底会是什么人。

  房间里一共三个人,只有黄达衡是认识的。他冲着紧锁眉头面有忧色的黄达衡点了点头,才转向另外两个穿着公安制服的陌生人。他们见到费诺进来,也从沙发上起身,其中一个掏出证件,以公式化的语气说:“你是费诺吗?”

  “我是。”

  “我们接到报案,说你涉嫌侵占他人财产和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我们想找你谈一谈,了解一下具体情况,希望得到你的支持和配合。”

  于是稍早前同事们那复杂地目光全都有了解释。眼下的局面全然在意料之外,但是稍一想,已经推到源头,所以相当理智而客气地点头:“好吧,请坐。”

  Chapter 5 Tottering Wall

  危墙

  负责刑侦的公安在他的办公室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从他和潘越、艾静的关系问起,一直问到事发当日的情况,遗产的处理,以及费诺和潘希年的关系,事无巨细,显然是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工作。警方并没有主动提起报案人是谁,费诺也没有问——除了潘行还能是谁?

  除了上次处理潘越和艾静夫妇的丧事,这还是费诺回国至今唯一一次和公安部门打交道,但对于警方的问询,他都一一作答,内心一片清明。事实上在决定接手处理这场事故之后,他就已经为眼下的局面做好了心理准备。当然初衷并不是面对警察的询问,而是为了将来有一天等潘希年重建光明,感情上也能直面父母的去世之后,费诺能把这段时间一拉发生的一切清楚地交代给她。

  费诺天生记忆力好,从不打算隐瞒任何事情,说的也全是实话,每一个问题都回答得相当清楚和诚恳,并表示会在和潘越的律师和会计师联系之后提供一切警方需要的财产证明,以证明潘越夫妇的遗产依然全部归于潘希年名下。而至于潘行报案时说的“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对此费诺只是表示:“希年已经成年了,有自主的意识,可以去向本人询问;家里有钟点工和全职的护工,她们也会全力配合警方的调查;此外还有一栋楼内的邻居,和希年定期去检查的医院的医生和护士,我相信他们都会提供证据。”

  他着实是态度良好而条理分明,起先还有些紧绷的气氛随着一问一答慢慢地松弛下来,到最后结束的时候,前来办案的公安也说:“我们已经向潘希年本人了解过,她本人的证词和报案人提供的材料有很大的矛盾,这也是我们为什么来向你调查的原因之一。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如果你提供的潘越夫妇的财产证明情况经查属实,这个案子应该就可以撤销结案了。”

  对此费诺倒也没表现出格外的惊喜或是放松,只是客气地把人送走,看一眼表,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到点准时下班,中途黄达衡过来看了一眼,见警察走了而费诺在忙,也就什么都没问地又走开了。

  等费诺把手上的事情忙完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七八点。刚一打开房间,一个人影就跌跌撞撞扑过来,费诺见她险些要摔倒,赶忙丢下行李,先把人给扶正了。

  潘希年脸色苍白,失了焦距的眼睛慌张地望着费诺的脸,人稍稍有些发抖:“我一直给你打电话,但是你没接。”

  费诺扶着她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则坐到另一边,瞄了一眼餐桌,看饭菜都没有动过,当机立断地说:“一下飞机就在忙,手机调了无声。来,先吃饭。杨淑如呢?”

  “我有话想和你说,就请淑如姐回家一晚。她走的时候是七点,现在几点了?”

  “九点不到。”费诺不动声色地牵着她的手到饭桌边坐下。菜早就凉了,倒是厨房里的汤煲里汤还热的,费诺把菜送进微波炉里热的时候顺便给自己和潘希年盛了汤,端到她后前后又把汤勺塞进她手里:“小心烫。”

  “费诺……”潘希年紧张地咬了咬下唇。

  “我知道你有话要说,我也有话想和你说,不过先吃饭,我是饿了。”

  这顿饭吃得消无声息,潘希年明显的食不下咽,勉强着自己喝了一碗汤,吃了小半碗就放了筷子,直直地“盯着”费诺,满脸欲言又止的神情。她看得这样专注,费诺吃到一半,也还是放下碗筷。这样轻微地声音都让潘希年受惊似的一颤,又喊了一声:“费诺。”

  “今天下午我是和公安在一起……”

  他刚开了个头,潘希年已经把话抢了过来:“你出差的那几天里有警察上门来,问我,还有淑如姐她们一些奇怪地问题……是不是潘行做了什么,给你惹了麻烦?”

  “麻烦倒是说不上。不要紧,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费诺的语气很和缓,语速也不快,倒更像是在安抚潘希年,“我猜想他们应该也是先找过你,可能还建议你不要告诉我他们来过。希年,你做得很对。”

  潘希年依旧脸色发白,但已不再惊慌,眉眼间蓦然闪现出固执来,像是一下子回到刚刚来到费诺家的样子:“他们是要我不告诉你,但是我没在电话里说起的原因不是这个。我不想给你添麻烦,我想我可以处理好的。潘行说的都是谎话,而我都是在说真话,难道假的还会变成真的吗?有什么说不清楚的呢?”

  “这个也是我想说的。如果还有人要找你,无论他们问你什么,也不要因为觉得可能能帮上我而去遮掩,更不要说谎。希年,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诚实。”

  “我没有说谎。”她又咬一咬嘴唇,坚定地说。

  明知道她看不见,费诺还是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接着说下去:“下午的时候警察来找过我,一是为了你的安全,二是为你父母留下的遗产。我之所以从来没有和你提起这件事,是想着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健康,情绪也不稳定,可以做再等一等。但是今天的事情提醒了我,我想还是应该先告诉你。”

  “费诺,我、我不知道警察和你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潘行瞎说诬告你什么,这件事情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什么……你知道,你知道我……”

  眼看着她着急起来,费诺伸出手来拍了拍她搁在餐桌上握成一团的右手:“我知道。希年,先听我说完。”

  等她情绪上稍加稳定了,费诺继续说下去:“徐侃之和段杰斌,这两个人你认识不认识?”

  “徐叔叔和段叔叔……他们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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