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醒来时的一记阳光 | 上页 下页 | |
十六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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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买臣和妻子崔氏相守二十年。最后一年崔氏不甘贫贱,弃他而去,终于没等到丈夫功成名就的那一刻。她去跪求丈夫的原谅,可不过是痴梦一场。崔氏受尽羞辱,投河自沉。 《长生殿》和《牡丹亭》,姹紫嫣红和悄语低言,都那么美……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一部? 李之谨的眼神都深邃起来,淡淡的笑,最后说:“痴梦和泼水那两折,你不觉得戏剧冲突特别强烈么?” 那句话在洛遥的脑海里沉浮半晌了:马前泼水,覆水难收。 是不是所有的人,都难免会被这样的残缺所吸引? 后来还说了什么,洛遥差不多也忘记了,只知道自己吃得太多太撑,连酱料都换了两碗。而他调得是真的好吃,恰到好处的辣味,再平凡的菜色蘸了都会出彩。 李之谨不无得意:“你不知道么?我家当年就是做香料起家的啊!这是祖传本能。” 最后出门的时候不惧寒风,他开车送她回去,最后在小区门口,把伞递给她,郑重的关照:“明晚我来接你。” 洛遥点点头:“一定会去捧场的啦。” 李之谨果然给了洛遥贵宾级的待遇。她在后台见到饰演崔氏的女孩子,高挑纤细,正细细的往眉梢抹上妆彩,而化妆师正在替她戴上头饰。 她从镜中的看见一股浅浅流动的内在韵美,这么年轻,却又在汩汩的活动,一时间联想起了很多东西。很多在这近半个多世纪被人们抛弃的东西,终于还是慢慢的被记起来了。而只要记得就好,再细微的薪火,总会让人看见希望。 那么,或许走到尽头的时候,因为融进了先人血脉的文明,这个世界不至于是一片机械和财富的荒芜。尽管从来不能清晰的看见它们,因为它们和青铜器、瓷器甚至建筑都不一样,甚至载体脆弱到只是泛黄的词谱。可它们活生生的在唱,在跳,只有那么一瞬间的美妙,却从来不会逊色于任何的珍宝。 都说专心工作的男人总是最能迷惑人,洛遥抿唇笑了起来,她看见李之谨正俯下身,对男演员说着什么,她从没见过他这样肃然而认真的神色,她甚至能想象到他的语气,专注如一,像是那天在豆捞店,他喝了一口果汁,然后对自己说:“喜欢呗,就去做了。你知道……就像李征远一样。” 那是他的曾祖,他随意的说出了他的名字,并没有任何不恭敬的意思。反倒是隔了沧桑岁月,他却能如同自己的长辈一样,执着而深刻的热爱某一样事物。 “马前泼水他含恨,隔断琴弦我太绝情。一场大梦方清醒,愿逐清波洗浊尘。” 戏台上崔氏已近疯狂,她的手在地上抓起泥土,试图将那些已然渗进土中的水重又倒出来。她的丈夫就在一旁站着,目光中有恨意,大约也是有怜悯,却找不出一丝一毫的爱。 究竟是怎样残酷的人才会想出这样的一出戏剧?所有的人冷眼旁观,半疯的女人将红花当作凤冠,将百衲衣当作嫁衣,因为残存希望,总觉得一切还能重新开始。 人性大抵如此,再多恩爱,再多不离不弃,可是只要在最后一刻有了背叛,总能将一切美好抹煞干净,只剩薄凉。 那么优雅天成的水磨腔,此刻声声泣血;而纤美如云的身段,却势若癫狂。 洛遥怔怔的看着,忽然觉得心痛,不知是为了崔氏的悔恨,还是朱买臣的冷漠,或者是二十年的相守,抵不过一朝世事的变迁。 身边的李之谨忽然轻轻呀了一声。 女演员太投入,一个踉跄,身位没站好,眼看着要跌倒在地。她的身边,朱买臣到底还是不轻不重的伸出手去,拉住她坠下的身子,又轻飘飘的放开。 终究是不愿见到她跌入尘埃?或者只是下意识的伸手,随后依然避之不及? 洛遥一时间有些恍惚,想起很久之前,她曾经把厚厚的一本专业的大辞典就这么向展泽诚砸过去,他不闪不避,连眼睛都没眨,坚硬的书角砸在他的眉骨上,闷闷的钝响。或许是知道他对自己太好太好,才做了那么多近乎疯狂的事。连目的都是前所未有的明确,只为了伤害,只为了让他明白什么是愤恨,和覆水难收。 台下掌声如雷,仿佛暴风雨席卷了这个不大的剧院。洛遥半侧过脸:“恭喜你,演出这么成功。” 他本该站在台上,和演员一起接受祝贺,可此刻掩在人群中,笑意淡淡浮在眼里。 他说:“我很低调的。” 可能真的只是享受这样的过程而已。语气很淡然,都没有一丝炫耀在里边,更没有跋涉到终点的欣慰,宛如此刻只是走过小小一段路,因为风景宜人,所以边走边看,瞳仁有一种琥珀的颜色,里边映着一个女孩子的笑容,温暖而亲切。 他们随着人流一道往外走。洛遥问:“真的不用去后台?”李之谨的眼睛亮亮的,就像是天边闪耀的星子:“我觉得找地方吃点东西比较实惠。” 他们跨出剧院,清凉的寒风灌进了肺里,走出很远,洛遥忽然回头去看剧院,在高高的台阶上,犹自灯火辉煌。这才觉得惊讶,和他说着话,竟然忘了脚下的台阶。 最后是李之谨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么仔细的看着她,等到洛遥转过脸来的时候,几乎被他吓了一跳。 他一手插了口袋,以前所未有的严肃口吻说:“白小姐,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白洛遥仔细的听他说完,眉眼中全是流转的清丽如水,如花嫣然:“这么好的事,我怎么会不答应?”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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