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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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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七月二十八 正午

  正如柯桐飞鸽传书上所说的那样,王狄在大明皇宫行刺之前,蒙古的铁骑已经对明军率先发难,明军连失七城,节节败退,使蒙古军威大振。更多的土地和奴隶,更多的女人和牲畜,这一片突然易主的江山,已然变为蒙人的天堂,汉人的地狱。

  在大明边城东林镇用土坯垛成的城门里,不断有一些蒙古兵押着反剪双手的大明兵卒走出来,明朝百姓们看到此番情景,惊慌地躲在一旁。

  “闪开,闪开——”一位骑马的蒙古兵在城门外挥舞马鞭轰赶行人。

  蒙古兵的身后,那都、铁笛和阿尔巴及众武将骑在马上说笑着向城门走过来。那都看着城门上的“东林镇”字样,拿着马鞭开怀大笑:“妹妹,如果这三个字是南京城,我想不出来是什么样的心情,你呢?”

  铁笛公主开心地道:“那要请教我。如果我猜得不错,你一定会忘了高兴,因为南京不是一个让人高兴的城市,它只会让人的心软下来。”

  那都逗趣道:“如果南京没有林一若,你的心会软吗?”

  铁笛公主的情绪开始有些低落,喃喃地说:“我不知道,因为我见到了他,所以无法猜测见不到他是什么样子。”

  阿尔巴警觉地问:“公主,谁是林一若?”

  铁笛公主淡淡一笑:“一个跟你没有关系的人。”

  “想不到妹妹如此重情。”那都回头对身后的武将大声说,“给南京飞鸽传书,就说我那都现在正替朱元璋镇守着他的边关七镇,问他拿什么来谢我?”

  铁笛公主不无担心地问道:“如果他要发兵开战怎么办?”

  那都大声道:“我希望如此,就怕他看到书信后不敢应战。”

  武将领命调转马头而去,铁笛公主看着从眼前抬过的明朝兵卒尸体,眉头蹙成一团,她忽然想起什么,突然调转马头要追武官,却被那都拦住:“妹妹,你的心又软了吗?”

  “不是,我想到一个办法,一个不让朱元璋着急的办法。”

  “肯定是个坏主意。”

  “何以见得?我要朱元璋送一个人给我。”铁笛公主的眼里突然闪动着异样的光芒,“我要用这个人来抵消我在南京受到的侮辱。”

  “林一若?”

  “不行吗?”

  那都开怀大笑:“这个主意不错,只要妹妹开心就好。”

  铁笛公主满意地点点头,又问:“信多长时间能到?”

  那都看了看天空:“没有风雨,一天一夜,如果顺风更快。”

  铁笛公主认真地看着那都,低声说:“这件事不准告诉父汗。”

  那都戏谑地应着:“是,公主。”

  铁笛公主看着晴朗的天空不由憧憬地笑了:“林一若,你做梦都想不到,有一个人在千里万里之外还对你不依不饶,你就等着吧,你不跟我走,我偏要你乖乖地自己来!”

  第二十章

  回忆是如此的脆弱,那木屋里的烛火微微一亮便照彻了一个鬼魂的心。

  木屋是我的前生和莲衣在人间惟一容身的地方,那一点烛火如果不灭,无论是谁,无论谁怎样离开,它都陪伴着另一个人的等待。

  可是它就要熄灭了,终于要熄灭了。

  回忆至今,我多少次预感到的那种把悲伤引渡为悲怆的壮烈,让我明白了一个事实:一个人的离开,就是两个人的诀别啊!

  那是怎样的一种诀别,因为不知道能否再见,眼前所有的黑暗都比光明更吸引目光。你想看透日后的岁月,岁月还没有来临;你想把握现在,你的手不敢伸出,甚至你不知道要什么,因为你的心空了,空得除了恐慌,就是绝望。

  我庆幸地想,我的前生即使注定和莲衣诀别,诀别的那个夜晚也该发生些什么吧,不然,这个诀别怎么如此难以让我忘怀?

  我会用颤抖的手去撩开莲衣最喜欢穿的那件鹅黄衣裳吗?然后用与生俱来的冲动拥着她美丽绝伦的胴体,如果我那样做,我一定跪在床边痴痴地看着她那双能够沉没整个世界的眼睛,心里奔涌的也不是冲动,而是足以淹没整个生命的感激之情。

  我知道那层薄薄的衣裳下面深藏着一个女子的爱和奉献,她想把自己给我,然后期望我替她把自己永久收藏,我迟迟不敢伸手,突然感到了手的沉重。

  我能永远把她装在心里吗?

  我必须回答了自己的疑惑才可以去做。

  莲衣的等待也许很焦灼,她可能一旦摸到我的手便执拗地放在那件衣裳上,让我来不及想就下意识地把它轻轻撩开。

  我会被一团神圣的光芒映射得眯了眼睛。

  因为莲衣向我展现的是我一直想探知的神秘世界。

  那个世界是什么样的?是我的想像还是我前生的真实经历?

  我不得而知,记忆的铁锁锈迹斑斑……

  [1]

  ◆ 大明洪武二十六年七月二十八 黄昏

  我在木屋的台阶上做着洞箫。莲衣从屋里走出来,我抬头看了她一眼,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而莲衣像前几天一样,还是没有要和我说话的意思。

  良久,我终于开口:“这几天你很奇怪,一句话也不说,病了吗?”莲衣坐在我的身边,淡淡地说:“我很好。”

  “莲衣,你知道吗?没有人说话的滋味很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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