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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〇


  “叶骞泽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你不会不知道,他必定没有亏待过你,你要钱可以,为什么还要为难他?”

  “我没有!”袁绣如梦初醒一般,“我不缺钱,崔敏行可以养着我,如果要找有钱人,我还可以找沈居安。”

  “笑话,在崔敏行眼里你就是一条狗,沈居安倒是对你念念不忘,但他比你精刮,他那样的聪明人,你跟着他连骨头都不剩,这不就是你跟了叶骞泽的原因吗。谁又比谁蠢呢,除了叶骞泽。你阅人无数,也没有撞见过叶骞泽这样的大蠢才吧。他给你钱,给你安定,给你将来,给你慈悲,你还要什么?要名分?不,你不是那么傻的人,这种破衣服不是你要的东西。你不过是要一份安定,看在他想过要给,你放过他吧。”

  向远的一番话让袁绣的眼里终于露出了波澜,“是的,他是个好人。我从来没有想过会遇上的好人,更没想过害他。”

  “如果叶家拿不出钱,他就会死!”

  “他不会,你们叶家并不是拿不出这笔钱。”

  “好啊,就连你都知道我正好有多少钱,袁绣,你还敢说这件事跟你完全没有关系?你们设好了套,就等着他那个大傻瓜乖乖往里跳!”料想的事情得到了证实,并没有让向远好受一点。

  袁绣自知失言,索性也不再辩驳,那张被风尘沾染的脸上只余哀恳,“向远,救他……我没有办法了。”

  “你以为叶家是金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他没你想象中有钱。你倒好,一脚把他踢上贼船,让我来救他?”

  “这不是我想要看到的,在他们原来的计划利,目标是我,他们答应过,只要我配合,叶骞泽给钱,从此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在船上,叶骞泽说他筹集现金需要时间,那些人不相信,就对我……他竟然提出愿意代替我做肉票,只要他们放了我和……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他们也没有想到,但是还是答应了。该求的我都求过了,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袁绣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留意到向远的震惊。

  “当然没有用。这样对大家来说不是更好吗,叶骞泽说没有钱,我才是最后的冤大头。原来是这样……他竟然这么伟大。”向远仿佛在刹那间苍老。可以彻底摧毁一个女人的,不是困境,是嫉妒,疯狂的嫉妒。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叶骞泽,他放过了所有人,对全世界慈悲,甚至以身饲虎地顶替一个他垂怜的妓女。偏偏忘记了她,忘记了给身为他妻子的那个女人施舍一点点的怜悯。

  向远想,上辈子不知道,但是这辈子我并没有欠过你啊,叶骞泽。

  她开始后悔来见袁绣了,当她听到袁绣嘴里吐出那样的“真相”,竟比惊闻叶骞泽被绑票时更加肝胆俱裂。他那么笃定,自己会不顾一切地相救。从头到尾,最蠢的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命聪明的向远。

  向远说出的每一句话都不像发自自己的嘴,“你们要钱,完全不必这样大费周章啊。只要你开口,他什么不会给你?原来你也不知道,叶骞泽已经在抛售他名下的固定资产和股权,我想,他不会是打算留给我的吧。他说他可以付钱,需要时间筹集资金,并不是骗你们,大概一早他已经想到不会那么轻易带着你脱身,所以早有安排,别人不信,可你为什么也不信呢?”

  袁绣听到向远这番话,猛地一震,毫无预兆的垂泪。如果可以重来一次,她会不会相信,叶骞泽许过“江海垂钓,以此终老”的未来不是虚幻?她已经经历过太多,最初的爱人再现实不过的背弃,所谓恩人的占有欲,还有无数欢场上的逢场作戏……结果,这样一个傻子,捧着一个将来站在她面前,她不敢伸手去接,却答应助别人一臂之力去夺。荒谬啊荒谬,人生这出肥皂剧最精彩的一部分不就是因为全世界都明白剧情,只有那些个可悲的角色该蒙在鼓里,还一板一眼地朝着既定的剧情演下去。

  “我再问你一次,他在哪里?”向远无视袁绣的眼泪,眼泪她自己也有,可她不流。

  袁绣也不去擦那些斑驳的泪痕,情绪却沉淀了下来,“我再回答你一次,我不知道。他们也防着我,下船的时候,我确实蒙着眼睛。你也不要指望我会去指控任何人,我可以把话挑明了说,我不会的,就算我不怕死,可是现在还不能死,而且你很清楚,你和我都没有证据。”

  向远没有再逼她,“我只有最后一个问题,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这件事的参与者里,有没有江源的内鬼?”

  叶昀陪着门外相熟的女警说笑了几句,后来才发现自己现在确实没有那个心情,他太过于关注那扇门后发生的一切,以至于门开的时候,他觉得久得就像隔了三生。

  “向远,怎么样,她说了什么?”叶昀贴身跟了上来。

  向远恍若未闻地走,他急了,冲到她的前面拦住她,“她说什么了,你不能瞒着我,大哥的事情,我也有权知道的。”

  向远给了他一个古怪至极的笑容,“她夸你大哥是个好人。”

  叶家的下午就是阴凉的,有人说是房子的朝向问题,有人说是因为院子里过多的植物,不管是因为什么,就连那钟声,也冷清如秋日的风。

  滕云是个守时的人,午后的阳光在落地窗左上的角落将逝未逝的时候,身着浅蓝色细格子衬衫的他就微笑出现在开门的杨阿姨面前。他和向远交情不错,可是造访叶家确实头一回,所以,杨阿姨并不认识他,只知道是向远的客人,他眉目又实在端正顺眼,于是便客气地引了进来。

  刚看到端坐在沙发一头不知道弄着什么的向远,滕云就深深吸了口气,熟悉的曼特宁咖啡的味道让他的心感到了些许的安定。他稳稳地走了过去,笑道,“这咖啡闻起来不错。”

  向远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的时候,滕云觉得她好像笑了一笑,那手上把玩的,像是一个玉质的坠子。

  “坐。”向远淡淡的说。

  “找我来,难道就是喝一杯咖啡吗?什么时候那么好的闲情逸致。”滕云坐了下来,双手捧起了杯子。略抿了一口,“还好没有那么甜,知根知底的朋友,咖啡才是恰到好处的味道。好了,有话要跟我说吗,你气色不怎么好。”

  向远笑盈盈地,“你现在也不闲,大老远的找来,自然是有话要说的。”

  “愿闻其详。”滕云说完,刚放下咖啡,“啪”的一声,身子猛烈地偏向一侧,玳瑁的眼镜掉了下来。脸颊上迅速浮起了一个清晰的手指印。

  “这就是我最想跟你说的。”向远的手其实也是通红,她这一巴掌着实不轻,滕云的齿间已经尝到了微甜的血腥味。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扶正了眼镜,肿着一张脸,又喝了一口溅出了一半的咖啡。

  “我知道你会说这句话。”说话间,他显然是牵到了痛处,不由自主地抽了口气。

  向远一张脸冷若寒霜。“你自己说,这几年我待你不薄吧。你就这样投桃报李?”

  “我说过,我需要钱。”滕云神色泰然,仿佛无耻到极点的一句话,由他嘴里再自然不过地吐出来,却天经地义一般。

  “你要钱,我难道会袖手旁观?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向远的手都在抖,这些都是什么人,她身边竟然都是豺狼。

  “我知道你会帮我,谢谢你,向远,可是我要的不是一笔小数目。检察院把他那里查了个底朝天,他只是不上不下的一个公务员。现在所有的黑锅都要他背,我不能看他坐一辈子牢,我们必须拿到一大笔钱,才能在这个关口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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