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阁网 > 时尚阅读 > 我在新郑当守陵人 | 上页 下页 |
一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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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人砍头?”我惊疑地看着宋旭东,只见他眉毛动了动,示意我们跟上那些向前涌动的人群。 就在离庙会不远的地方,一个白布围开的场子,四周黑压压地围了一群人,场子的正中间是一大一小两个年轻人,大点的年轻人星眉朗目,一张瘦削的脸庞,却穿了一件旧式的对襟大褂,初秋的天气已稍有寒意,而这个年轻人却依然是单褂。另外是一个约有十三四岁大的孩子,十分瘦弱,但是脑袋却出奇的大,给人的感觉好像是一颗豆芽菜上顶了一个大豌豆。 只见那大点的少年冲四周一抱拳,用一口黄河北的口音说:“各位伯伯叔叔,大娘婶婶,我们兄弟是外地人,为赶明年的马街书会提前来到河南,借这个庙会给大家表演一点家传的玩意儿,挣个吃饭落脚的花销,大家看了说好,就扔俩子儿,大家看了说不好,也千万不要骂,更别报案,因为咱们兄弟的玩意儿都是假的,犯不着浪费大家的两毛钱手机费!”他的这一阵开场白引起大家一阵哄笑。这才听旁边的人介绍,原来他们已经表演过一场了,由于太过逼真,旁观有带手机的乡亲当即报了案,警察过来之后发现是演把戏就走了。 本来想走开的,但是这番话却引起了我的兴趣:是什么表演能把这些连春晚魔术都骂个狗血淋头的观众唬得一愣一愣的?刚想问问宋旭东什么是马街书会,却发现这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却没影了。 正四下里寻找的时候,场子里一阵紧似一阵的暖场锣鼓又把我的目光吸引回了场中央。只见一大一小两个年轻人已经换了短打扮的紧身衣服,腰间一条铜钉宽腰带,两人架势一拉显得分外精神,格外抖擞。 小点的那个孩子先上来铺了一块白布在地上,然后拿了两支胳膊粗细的檀香上来四下朝人打躬,大的那个用轻佻的语气说:“各位叔叔伯伯,刚才血淋哗啦吓着了大家,小辈用一个小把戏来赔罪。”说罢就拿起旁边的檀香往高处一举,眼角带着笑意对周围的人说,“那就是让这两支檀香来个近距离亲嘴!”他的话音刚一落地,四周便响起了轰然的大笑声。本来乡下人就是讲究个实在通俗,一说“亲嘴”这种暧昧字眼,好多汉子都咧了大嘴笑得开心,也不管媳妇在后面照背上使劲儿地拧掐。那些女孩子则是羞红了脸,轻轻地啐了一口。 “檀香亲嘴?”有意思,我也跟着傻呵呵直乐。只见那个大点的孩子很快就把两支檀香间隔三十厘米摆放在白布上,直起身子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愣了一下,他的眼光直直地朝我这边看过来,本来一刻也不停的嘴巴突然停顿了一下,大家也顺着他的目光朝这边看,全场竟然静了片刻。大点的孩子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马上就笑着打开了圆场,快步走回了场中央,然后低声朝那个瘦弱的孩子低语了几句,那孩子也快速地朝我的方向瞥了一眼,回背后的小帐篷里拿出来一个小斗,可以看出来斗里面好似很多颗粒状的小丸。 我有点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身边的几个人,都是一些老实巴交的乡下人,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难道是因为我的原因?我有点警觉地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可是除了自己仓促之间借来的衣服稍微有点不合身之外,并没有其他特别的地方啊。 就在这时,听见场里一阵轰笑声,原来那两个孩子使尽了吃奶的力气,那两只檀香依然是稳稳当当地躺在白布上面一动也不动,那个大点的孩子疑惑地看着白布上躺的檀香,脸憋得通红。这时候就听见人群里有人说:“走吧,走吧,骗人的把戏有什么好看的?”那孩子恼怒地看了我一眼,看得我一脸的莫名其妙。 他好像下了什么决心,很坚决地掀开了白布,结果发现白布下面竟然有一大摊黄油,还有几根面条头,大孩子一看就来气了,狠狠地朝小孩子的屁股上踢了两脚,然后罚他点燃那两支檀香,手抓着扎马步蹲在东面,小孩刚好站在了上风头,檀香里一股甜丝丝的味道慢慢地飘了过来,让人心里一阵轻松。这股味道貌似很熟悉,让我不由得想起来很多的事情,而且这个味道的确在哪里嗅到过,但是我的脑海里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里突然爆出一阵阵的喝彩声,我急忙探头朝里面看,顿时愣在那里,只见那张白布上布撒了一片黄豆,各个都做威武小人状,随着旁边大孩子手里面的小鼓做军士操演,时而一字长蛇,时而八字雁翔,随着大孩子的鼓点竟然在阵列变换之间嘬然有声。我目瞪口呆地看着白布上的一切,心里一片茫然,这简直是……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听见身边的人都在窃窃私语,有的声音分外刺耳:“撒豆成兵啊?” 那种甜丝丝的檀香味还在空气中弥漫,声声入耳的鼓点每一下都打在了心上,左右一看,大家都一脸惊讶地看着场子中间的那块白布,目光都直愣愣地盯在那里,似乎有点不对劲儿,怎么身边突然之间没有嘈杂声了,只有我一个人在左顾右盼,而其他的人都似乎处于一种盲目的关注状态,我心里一动:“集体催眠?” 还没等这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生根,就听见一声狭长而悠远的屁声,听得出来,是刻意忍耐了好久,但是不得不为的,那种肃穆的气氛一下被打破了,四周的人在愣了一下以后全都放声大笑,本来在白布上虎踞龙盘的黄豆战士们也被这一屁给吹掉了威风,全部瘫痪在那里。这时候,那个大孩子的手刚好重重敲在鼓面上,牛皮鼓面应声而破。而这个屁声的始作俑者,那个可怜的瘦弱小孩子还是蹲着马步,双手擎着那两支檀香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两眼含泪地说:“中午吃了个烤红薯!”本来就笑不可抑的人群此刻发出了更大的笑声。 那个大孩子手里拿着破了面的小鼓气得浑身直哆嗦,两眼发直,身体不断地颤抖着,而那个小孩子也低着头,差点儿哭出来。旁边的人此刻好像都也回过来神了,此刻也都三三两两地开始离开,只见那大孩子猛地一抬头,咬牙切齿地说:“你真是个冤家,妨父克母,临了还拖累我,要你有什么用?”说罢回头就冲回背后的小帐篷,转眼又从帐篷里虎蹿而出,手里拎了一柄明晃晃的钢刀和一个大桶,一个箭步蹿到小孩面前打掉他手里的檀香,用地上的白布裹了那个小孩的脑袋,一把就按进了桶里,接着他手起刀落。那小孩子发出一声惨叫,一股箭也似的血水直喷射出去,喷得周围一阵血雾荡起。那小孩子头扎进了大桶里,两只瘦弱的小手支撒着露在桶外。 大家全傻了,包括我也傻在了原地,真是太快了,快得简直难以让人阻挡,从他冲进帐篷到裹头杀人,前后不过用了几十秒,等人群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后知后觉地发出尖叫声的时候,那个小男孩的血水已经流淌了一地,原本还随着血水喷射而抽搐的四肢不大会儿的工夫便软塌塌地耷拉在了桶边。 就在我怀疑只是一个魔术的时候,只见那个大孩子仿佛不解恨似的用刀狠狠地在小孩的脖子拉了几下,用手猛地朝桶里一按,然后猛地举起手来。只见半空悬了一颗脑袋,脸色苍白,双目紧闭,嘴唇紧咬,脖颈处还残留着淋淋漓漓的血液。 “啊!”人群里又爆起一阵惊呼声。好多老太太都直念佛,那个大孩子似乎也反应过来,回过了神,抱着那个人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哭声凄惨,让周遭所有人都感觉自己似乎犯了不赦之罪。也不知道谁先开的头,有人开始往抱着头凄惨哭泣的大孩子身边放钱,不大会儿的工夫,各种面值的纸币林林总总放了一大堆。 哭了一会儿,那大孩子朝四周鞠了一躬:“各位叔叔大爷,您老一会儿还得做个见证,都先别走。”然后抽抽搭搭抱着孩子的身体和那个大桶往小帐篷里走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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